“司景,你的腿不是沒有復原的希望,只要堅持做復健。”
“算了。”
沒等溫嫺的話說完,司景便打斷了。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裏透出了所有的崩潰與絕望。
“我是一個廢人了,這是報應。”
“出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靜靜。”
冷漠的聲音在屋子裏迴盪。
溫嫺的眉頭微微皺了皺,眼中滿是同情與理解,但她知道絕不能讓司景看到這份同情,最終還是出去了,順手帶上了門。
作爲一個處處都優秀的人,從小到大都優秀慣了的人,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接受自己雙腿殘疾了的事實?
餐桌上,衆人見溫嫺回來。
蔣楠楠問,“怎麼樣啊?”
溫嫺搖搖頭,“沒事,就是情緒不大好。”
蔣楠楠說,“一直這樣也不是個事兒,找個心理醫生看看吧,別回頭再心理變態了,我可不敢讓你一個人留在這兒。”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蔣楠楠執着的很,“我來聯繫,我正好認識幾個醫院的朋友,找他們介紹介紹,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心理醫生。”
其實做一做心理疏導也算是科學的方式,溫嫺想了想,沒再反駁。
司景的事情不是短時間裏能解決的,衆人也沒再提,現在眼前的是西西要去京都大學唸書的事,衆人都很捨不得。
陳競問,“西西什麼時候走來着?下週?”
溫嫺點頭,跟衆人解釋,“下週去報道,過不久就是暑假了,不會太久就又回來了。”
“然後就又要走了,”蔣楠楠噘着嘴,一副不滿的樣子,“京都有什麼好的,江州不好麼?非要走,我看就是嫌棄我。”
衆人交換了眼神,溫嫺看了西西一眼,笑了笑。
西西原本正老老實實的喫飯,聽到這話,心生無奈,“暑假我就回來了,乾媽,你不是有樂言叔叔陪着麼?還有寶寶。”
“那怎麼能一樣?”
“好了,別逗孩子了,讓西西好好喫飯,”溫嫺出來打圓場,給蔣楠楠盛了一碗湯,“嚐嚐這湯,你多喝點。”
蔣楠楠雖然孕期沒什麼大的反應,但是多少有點情緒敏感,這不,西西要去京都念書的事情一提起來就讓她情緒低落的很,還好最近樂言都沒去拍戲,在家陪着她,也算是轉移了她部分注意力。
晚餐後,衆人陸陸續續的都走了,蔣楠楠和樂言把西西帶回蔣家過週末,木木這會兒還睡着,剩下溫嫺和家裏的傭人在廚房收拾東西。
“溫小姐,我來收拾就行了,您去休息吧。”
“沒事趙姐。”
趙姐人是北方人,爲人爽朗熱情,就是不讓溫嫺動手收拾,直接把她趕出了廚房,就差把廚房給反鎖了。
溫嫺無奈,只能擦擦手出來。
天已經黑了,霍家別墅的院子裏亮着暖黃色的燈,人影綽綽。
溫嫺怔了怔,朝着院子裏走去。
“蘇姨?”
蘇紅袖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的,這會兒正在院子裏的鞦韆架上坐着。
聽到溫嫺叫她,這才轉過頭來,先看着溫嫺端詳了半天,一副看陌生人的樣子,“你是誰?”
霍正山死了以後,蘇紅袖的精神狀態就不太好了,之前一直被司景送到國外的療養院裏生活,最近才被溫嫺接回來。
溫嫺在旁邊坐下,耐着性子解釋,“我是溫嫺。”
這句話她每天都要跟蘇紅袖說很多遍,但是她總是記不住。
“溫嫺,溫嫺……”
蘇紅袖唸叨着溫嫺的名字,“我怎麼不記得了呢?”
“那你記得阿寒麼?”溫嫺的手握着鞦韆的繩子,聲音有些艱澀,“你姐姐的兒子,你的侄子,從小都是你照顧長大的。”
“阿寒……”
蘇紅袖低着頭,在鞦韆上晃晃悠悠,似乎在回想着什麼。
溫嫺聽着耳邊的‘阿寒’,感覺霍止寒離開自己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甚至讓她有種這兩年都是夢的錯覺。
“新房子也有秋千。”
“啊?”溫嫺回過神,轉頭看向蘇紅袖,“你說什麼?”
蘇紅袖看着她,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搖着手裏的鞦韆繩,“阿寒說,要給那個啞巴在新房子裏做個鞦韆。”
溫嫺微微一怔。
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她還是啞巴的時候,她和霍止寒還沒搬出霍家別墅的時候?
溫嫺握着鞦韆繩的手慢慢收緊,她忽然擡起頭,直直的盯着天邊的月亮,眼眶通紅卻努力不肯讓自己掉眼淚。
爲什麼失去了以後,她還能感受到那個男人隱祕的愛,就在周圍的每一個細節裏,從不散去,甚至連半夜睡醒,她看着身邊的枕頭都覺得上面有他的餘溫。
那個男人的一切早就刻在了她的生命裏,這輩子不可能忘記。
半夜,溫嫺睡得不太踏實。
樓下忽然傳來趙姐的喊聲,“司先生!”
救護車的聲音中,司景被送去了醫院。
陳競趕到醫院的時候,溫嫺站在手術室門口,慌亂無措。
她還穿着睡衣和拖鞋。
陳競連忙把自己的外套脫了,給溫嫺披上,“姐。”
見陳競來了,溫嫺才稍稍安心了幾分,“沒事,醫生說被發現的早,搶救還算及時,所以肯定不會有事的。”
說話的時候,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所謂的‘沒事’不是說給陳競聽得,是說給她自己聽。
陳競扶着她在旁邊坐了下來,雖然一句話沒說,但是他在旁邊陪着,溫嫺顫抖的手也漸漸放在了膝蓋上,恢復了平靜。
司景割腕了,這會兒正在裏面搶救。
“我知道他接受不了現實,但是我沒想到他會自殺。”
“姐,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陳競握着溫嫺的手,“別擔心,人各有命,不管最後的結果是什麼,你都問心無愧。”
“有愧。”
溫嫺低着頭,“怎麼可能無愧?”
她最近越來越覺得,是因爲自己的出現的,導致了霍家的雞飛狗跳,霍止寒在自己身上浪費了一生,而司景原本可以當個好醫生的,也因爲自己變得不可理喻,最終變成現在這樣。
手術室的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