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沒事,我爸媽受了點驚嚇,提前回江州了,本來想過來照顧你的,但是被我和言言攔住了,讓他們在家帶好兩個孩子。”
“哦對了,木木和西西還不知道你受傷的事情,每天跟我視頻問我你怎麼不接他們電話,我糊弄了好久,回頭你得給他們打個電話回去。”
“何瑩和陳競兩個人剛出去買東西了,待會兒就回來。”
蔣楠楠說了一大堆,溫嫺便靜靜地聽着,等她說完了,還在等。
“阿寒呢?”
“還有雨墨,時越找到了雨墨,已經把她安全帶回江州了。”
蔣楠楠明顯在顧左右言他,一旁的樂言握住了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手都在發顫,她再說下去,就要哭了。
“我來說吧。”
他攔住了蔣楠楠,不讓她再繼續說下去。
溫嫺意識到了不對勁,撐着牀坐了起來,“怎麼了?阿寒受了很嚴重的傷麼?是不是比上次還嚴重?”
上次從嶗山回來,他昏迷了那麼久才醒,那會兒她都沒放棄,所以她相信不管發生什麼,都會有驚無險的。
樂言和蔣楠楠的臉色都十分肅穆,讓人心慌。
樂言說,“嫺姐,阿寒哥他……在外貿大廈這場爆炸中沒來得及跑出來,走了。”
這一瞬間,彷彿一記驚雷在溫嫺的腦子裏炸開了一樣,所有的幻想都被炸的血肉模糊,成爲鮮血淋漓的廢墟。
她不信。
“姐,姐你要幹什麼?”
溫馨試圖攔着溫嫺,可是卻阻止不了她從牀上爬下來。
樂言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這纔沒讓她摔倒。
蔣楠楠也死死地按着她,“克瑞絲,你別這樣。”
“放開我,我要去找他!”
“你去哪兒找他!”蔣楠楠也哽咽起來,“外貿大廈炸燬了一半,裏面的死亡人數官方至今沒有完全公佈,屍骨無存。”
官方的數據不過是爲了安撫人心,爆炸與火災最大的不同,就是死在裏面的人最後的屍首,火災尚且可以找到完整的骨骸,可爆炸,最多找到一些人體組織,勉強確認身份而已。
蔣楠楠的話,讓溫嫺無法接受,她掙扎了半天,終究不抵樂言的力氣,摔坐在牀上,怔怔的看着對面的白牆。
她去哪兒找他?
她甚至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到,能去哪兒找他?
蔣楠楠背過身擦眼淚,說不出一句話來,連向來討厭霍止寒的溫馨此刻也一言不發,她知道這種失去愛人的痛苦,她緊緊地握着溫嫺的手,試圖傳遞給她一些微不足道的溫暖,讓她還能覺得這個世界有意義。
“你們都出去。”
好久,房間裏迴盪着溫嫺虛弱的聲音。
蔣楠楠和樂言對視了一眼,倆人眼眶都是紅的,拉着溫馨出去了。
房門一關上,溫嫺的眼淚驟然滑落。
無聲的哭泣,她的嗓子眼裏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她想大喊,想嚎啕,可是都做不到。
心臟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死死地壓着一樣,幾乎喘不上氣來。
霍止寒死了?
他怎麼能死呢?
二十多年前的火災裏,他好好的活下來了,花了二十多年的時間想要替她報仇,西港被綁架的那次,他被切了一截手指,也活下來了,陪着她漂洋過海,嶗山被人打暈丟進火裏的那次,他還是活下來了……
這次他明明是來救自己的,爲什麼只有自己活下來了。
她怎麼接受事實?
夜深。
臥室外面的客廳裏,何瑩和陳競剛回來。
蔣楠楠看着何瑩手裏抱着的罐子,沉默了好一會兒,“先坐會兒吧,我去跟克瑞絲說。”
何瑩的臉上一點兒血色都沒有,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她就趕到Q城來了,路上好幾次哭的暈過去,好在一路都有陳競陪着。
此時的溫嫺已經把自己在房間裏關了一下午了。
隔着門,蔣楠楠敲了兩下,小聲道,“克瑞絲,出來吧,好不好?”
聽着裏面沒動靜,蔣楠楠咬牙道,“克瑞絲,瑩瑩,把他接回來了。”
又等了一會兒,‘咔噠’一道開門聲響起,還穿着淺藍色病號服的身影走了出來,披散着頭髮,臉色蒼白的彷彿被抽乾了血液。
溫嫺站在門口,隔着客廳的沙發看到何瑩手裏抱着的陶瓷罐子。
裏面不是骨骸,只是那些未亡人到爆炸發生的地方撿來的一些泥土,被炸死的人大概都和這些塵土廢墟混爲一體,只能抓一把土,聊表追思。
何瑩哽咽道,“整棟樓都被炸了,所有沒逃出來的人都和那棟樓一起被炸的找不到屍體,沈局長讓人找了三天,找回了我哥的一塊手錶。”
“還有這個。”
何瑩手裏垂落的是一條銀色的項鍊,吊墜上是一隻很特別的黑貓。
“嗚——”
溫嫺猛地哽出聲來,心臟驟然絞痛!
那是七年前霍止寒送她的第一件禮物,她曾經還一度以爲是司景送的,種種誤會在此刻都顯得格外的可笑,她也曾經踐踏過他的心意……
這麼多年,怨這個,恨那個,到頭來,卻是霍止寒爲了自己葬送了一生。
“克瑞絲!”
蔣楠楠急急地扶着溫嫺,卻幾乎和她一塊兒摔下去,樂言急忙趕來,“叫醫生!”
巨大的痛苦,讓溫嫺暈了過去。
身體好像不聽使喚了一樣,亦或是不想再和這個世界產生任何的聯繫,因爲她此生摯愛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一片混沌中,只感覺到刺眼的光在頭頂亮起,耳邊是各種醫療器械的碰撞聲。
“病人心率持續走低。”
“上心臟起搏器。”
“一二三,走——”
“再來一次。”
“……”
蔣楠楠等人守在手術室外,中途有護士出來下病危通知書。
“病人的求生意識低迷,我們已經在盡力搶救了,但是能不能救回來,還要看她自己。”
“這是什麼話?”
陳競急了。
“陳競。”樂言拉住了他,不讓他和護士起衝突。
身後的蔣楠楠忽然說,“去把木木接來吧。”
這個世界上,也許只有她和霍止寒的女兒木木,能喚起溫嫺此刻求生的意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