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嫺沒有牴觸。
【早點來。】
看着她溫順乖巧的樣子,霍止寒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心疼,忍不住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我忙完就來。”
看着霍止寒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門口,溫嫺的目光慢慢暗淡下來。
凌晨三點。
江州國際機場的上空,飛機劃過雲層,留下轟鳴。
夜幕下的江州變得越來越小,最後剩下一個小小的點消失在雲層的下方。
溫嫺的目光從機艙的窗口收回,面色蒼白。
“您好,女士,請問您身體不舒服嗎?”
空姐的詢問從身邊傳來,不等她解釋,身邊的司景便搖頭,“沒事,麻煩給我一條毛毯和一杯溫水。”
“好的,您稍等。”
司景給溫嫺的腿上蓋好毛毯,有些擔心的看着她,“爲什麼不休養幾天再走?這麼匆忙,到了那邊,刀口恐怕要重新縫合,再受一次罪。”
溫嫺勉強的扯了一下嘴角。
【離開江州,就是新生了,怎麼會是受罪?】
“那孩子,你也沒去看一眼?”
【看了就捨不得了。】
溫嫺掐着手心,其實孩子出生的那會兒她是清醒的,護士把孩子抱給她看,是她自己不敢看,閉上了眼睛。
既然註定不能陪着那孩子長大,那就從出生開始剪斷所有的緣分。
司景怕說多了讓她難受,默默的嘆了口氣,“先把藥吃了,睡一覺吧,一切都過去了。”
溫嫺緩緩閉上眼。
一切都過去了。
——
五年後。
Y國。
位於Y國首都市中心的SG醫藥集團會議中心,集團高層正展開激烈的討論。
“中藥的市場正在進一步縮水,市場風評極差,顯然已經是夕陽產業,不論怎麼看,未來都是西藥的天下,這個時候研究中藥?返祖麼?”
金髮碧眼的中年男人指着PPT上的數據,慷慨陳詞。
衆人紛紛點頭。
整個會議室裏大多都是Y國人,兩個華人女性便顯得格外突出。
離PPT最近的位置上,女人一身墨綠色的西裝,短髮利落乾淨,白生生的臉上波瀾不驚,靜靜地聽着發言。
等發言結束了,她敲了下桌子,“戴維,我不認同你的看法。”
會議室登時鴉雀無聲。
戴維臉色一變。
“市場從未縮水,只不過是行業太亂,導致現在人不敢相信中藥,這恰恰證明市場的容量很大,有着很大的空缺,我們這個時候補位完全正確。”
“克瑞絲,你這是空想主義,你想憑藉一個人的力量去整頓整個行業?政府都做不到的事情,就憑你?”
“對,就憑我。”
戴維冷笑了一聲,抱着胳膊打量着她,“長得漂亮不代表做事也漂亮。”
“扯淡!”克瑞絲身邊,另一名年輕女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戴維!就事論事,你這是在人身攻擊。”
克瑞絲按住了她的手,淡定開口,“進軍亞洲市場的方案我已經提交過很多次了,風險測評完全OK,但是戴維,你一直卡着我,又沒有辦法給我一個信服的理由,我要申請最高層領導決議。”
戴維的雙手撐在會議桌上,一臉的挑釁。
“不好意思,我已經駁回了,你的職級還不夠格單獨申請決議,除非你等奧爾南德度假回來,憑你們的關係,有他給你撐腰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影射什麼呢?戴維,你這樣我們可以告你誹謗!”
“楠楠,”克瑞絲的聲音不輕不重。
蔣楠楠氣的不輕,無縫切換中文說,“他都這麼侮辱你了,你還能忍?”
“誰說我要忍?”
丟下這話,克瑞絲忽然站起身,將胸前的SG員工胸牌摘下來,擱在桌上,輕描淡寫的丟下一句話,“不必等奧爾南德回來,我不幹了。”
“辭職信我已經擬好了,戴維,記得簽字。”
滿座譁然。
不等其他人說話,克瑞絲看了戴維一眼,竟直接離開了會議室。
蔣楠楠愣了半天才回過神,直接拆了自己的胸牌,呵道,“老孃也不幹了!誰愛幹誰幹!”
丟下這話,她朝着克瑞絲追了過去。
“克瑞絲,你等等我。”
“克瑞絲!”
連着喊了好幾聲,女人走的一陣風似的,都不帶停的,蔣楠楠急了,拔高聲音喊道,“溫嫺!”
走廊上,十二寸的高跟鞋這才停在了地板上。
五年來,這個名字很少有人叫起,連司景都漸漸習慣隨着身邊人一塊兒叫自己克瑞絲,‘溫嫺’好像在五年前離開江州的時候就消失了。
蔣楠楠快步跟上去,氣喘吁吁,“果然還是中文名有效啊,從小我就怕我爸媽喊我全名,你也一樣嘛!”
溫嫺回過神,無奈的看了她一眼,“不是這個原因,早跟你說過我沒爸媽的,我是跟着姥姥長大的。”
蔣楠楠擺擺手,“反正都是長輩,我管你什麼原因呢,有用就行,你說你走這麼快乾什麼?追的我累死了。”
“都辭職了,我不得趕緊收拾東西走人?恐怕戴維一秒都不想再看見我。”
“你真辭職啊?”
溫嫺聳了一下肩,“否則呢?你以爲我跟戴維鬧着玩?”
“我以爲你就是賭氣。”
“我跟他賭什麼氣?只是覺得SG和我的發展方向不同,再待着也沒意思了。”
短短三年時間,溫嫺從一個實習生在國際排名前五百的醫藥集團SG做到財務總監,這是誰都無法想象到的事情,戴維作爲SG的元老,早就對自己不滿。
蔣楠楠朝着溫嫺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的老姐妹,做事雷厲風行,爽快,這破公司我早就不想待了,當初要不是爲了西西,我纔不在這兒待着。”
“你也辭職?”
“當然,你都辭了我幹嘛不辭,克瑞絲,你要不是不肯跟我回國,我讓我爸給你個副總裁的位置,完全沒問題。”
溫嫺忽然站定,鄭重其事的告訴蔣楠楠,“我準備回國了。”
蔣楠楠驚的瞪圓了眼睛,“真的?”
“真的。”
溫嫺語氣篤定。
逃了五年,躲了五年,沉澱了五年,該解決的事情等了她五年,已經夠久了。
這次回國,新仇舊恨,一起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