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蘇羨之前在太和宮同蘇折一起溫習了功課，回到自己宮裏，去看了一下來來，便進寢宮洗漱，爬上牀睡下。
入眠不久，蘇折就找來了。
彼時，一道清風夾雜着點點外面的霜寒，停留在他牀畔。
蘇羨醒來，不疾不徐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對於他爹的到來似乎並不意外。
蘇折啞聲道：“我找遍了皇宮，找不見你娘。你知道她走了？”
蘇羨一時沒回答。
蘇折緩緩彎下身，靠近他，與他對視。
一大一小兩雙神似的眼睛，卻不同的眼神。大的眼裏噙着滿滿的壓迫感，彷彿山雨欲來，小的眼裏則風平浪靜，沒有起伏。
蘇折嗓音低沉道：“今晚是她讓你引我去太和宮拖住我，還是你自己的主意？”
他豈會反應不過來，今晚蘇羨就是在故意拖住他。否則，沈嫺根本脫不了身。
她竟然走了。
她竟然從這皇宮裏消失了。
蘇羨道：“爹覺得是孃的主意還是我的主意？”
這都不是很重要。
蘇折低低又問：“她去了哪兒？”
蘇羨明確地回答他：“我不知道。”
蘇折道：“你不知道竟然讓她擅自走了？”他不信，他再問，再沒有了之前的那般溫煦隨和，“她到底去哪兒了？”
蘇羨道：“娘沒說。”
娘沒說，他也無需過問，他只知道娘不會不要他。
她說過，她拼盡一切力氣也要做他的娘。所以他不用擔心。
但是他爹現在顯然很擔心。
蘇折仔細看着蘇羨的眼睛，他沒撒謊，不得不深吸一口氣極力壓抑着心頭困得太久的猛獸，便又問：“你覺得她會去哪兒？”
蘇羨同樣也看着他爹的眼睛，那眼裏風起雲涌，與平時的雲淡風輕相去甚遠。
可他還是無法給他答案，只道：“如果爹都不知道娘去了哪兒，那我便更不知道了。”
蘇折面容深晦，半分都沒有平日裏的溫煦，一字一頓道：“她是你娘，蘇羨，你竟一聲不吭地讓她走了。”
蘇羨不懼，道：“她也是你的妻子，你更應該想想，她爲什麼連去哪兒都不願告訴你。”
他這一句話直中要害，不喜不怒，卻超乎他這個年紀的平靜與睿智。
蘇折聽得微微一震。
蘇羨問道：“在你因爲別人亂了心神之前，她是這樣的麼？”
當然不是。
明明她那麼的依賴他，總是時時刻刻都想與他在一起。有事就做，有話就說，她對他從來都是毫無保留。
但是是他，一點點把彼此的距離拉遠了。
以至於如今她杳無蹤跡，而自己卻無從得知她的所在。
沈嫺沒有告訴他，甚至不想告訴他，所以她的行蹤密不透風，不會讓他收到丁點風聲。
最終，他緩緩退了兩步，沒再逼問蘇羨，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結果，轉了轉身，擡腳往外走，淡淡道：“你好好睡覺，明日照常去太學院，不得延誤學習。你娘，我會去找。”
蘇羨看着他爹的背影，好像一時之間失去了許多生機，變得頹然冷寂。
在蘇折即將踏出門口時，蘇羨擁着衾被，驀然道：“你不用去找，她也會回來。如若她真的不要你了，決定離開這裏，她一定會帶上我一起走的。”
蘇折背影滯了滯，聲音有些發嘶，低沉道：“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