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嫺看了看蘇羨，見他小臉上有些鄭重的表情，一時沒忍住，伸手去捏了捏，神色裏盡是身爲母親的慈愛，還有不忍。
她知道蘇折的意思，不光光是帶他像已往偶爾上朝去旁聽那麼簡單。
她若應下，就意味着自今時今日起，讓蘇羨開始入朝涉政了。
可是，在沈嫺看來，她的孩子還這麼小。
別人家的孩子都還在過快樂的童年，而他稚嫩的肩膀卻要開始承受非常沉重的擔子。
儘管沈嫺自己也很想快點有個接班人，但是面對這樣的阿羨，她於心何忍。
原本她的阿羨，如沒有這樣的身份，也該快快樂樂長大的。
沈嫺嘴上笑着，回頭看蘇折，道：“會不會太早？”
蘇折擡手撫了撫蘇羨的腦袋，神色溫煦，與沈嫺道：“讓他可以慢慢接觸，後來纔不至於茫然無措。眼下也不算早，若你捨不得，便……”
蘇羨仰頭望着爹孃，道：“你們都不問問我的意見麼？”
沈嫺道：“那你什麼意見？”
蘇羨道：“大臣們不是等着嗎，再不走就遲了。”
沈嫺愣了一愣，就被蘇羨牽着手，主動帶着她往外面走。
見他似乎一點都沒有抗拒的樣子，沈嫺也就順着他去了。
走了幾步，孃兒倆又回頭看着蘇折，只見他立於殿中，廣袖輕垂，風清月白、君華絕世。
沈嫺道：“等我們回來喫飯。”
蘇折挑脣笑了。
等孃兒倆從議政殿出來時，天色已晚。
沈嫺牽着蘇羨就直奔寢宮。肚子餓了，他倆得趕緊回去跟蘇折喫飯。
一進膳廳，膳廳裏燈火通明。
宮人們剛把膳食呈上桌，蘇折正坐在邊上的茶几旁的座椅上，隨手翻着前兩日沈嫺批閱過的摺子。
孃兒倆進來後，一家三口便一起用膳。
膳後，蘇折問：“今日大臣們都議了些什麼？”
沈嫺下意識剛想回答，擡眼就見蘇折是看向蘇羨的，顯然是在問蘇羨。
於是蘇羨就不緊不慢地娓娓道來，把整個過程所談論到的大小事項都一一列舉出來。
並且他每答完一事項，蘇折都會問他看法。白天在議事大臣們面前他暫不宜有任何言論，可眼下蘇折一問起，他竟能說出一些想法來。
因爲對面是他爹，平時雖然對他嚴苛，但不是不能容忍他犯錯，而且通常會及時糾正。因而就算犯錯，同樣的錯誤他也不會犯第二次。
這就使得他在他爹面前從不懼怕於辭色言論，倘若他爹指出不對的地方，他會仔細記住。
所以眼下蘇折問他，他才心中有所想，口上有所言。
沈嫺在一旁聽父子兩個一問一答，聽得既唏噓又欣慰。
蘇折真要是問她的話，她都不一定能回答得這麼事無鉅細。
今日與大臣議事就是整整兩個時辰，蘇羨耐得住，從頭至尾規規矩矩地坐在椅上，別說沒一點多餘的動作，甚至連走神兒都沒有。
連沈嫺自己都不得不驚歎，哪個同齡小孩能有他這般的專注力。
議政結束後，她也問過兒子：“今日說的這些你都聽得懂嗎？”
蘇羨：“也不盡然。”
沈嫺摸着下巴咋舌：“可我怎麼覺得你全程都聽得很入神，面對你聽不懂的事情，你是怎麼做到聽得入神的？”
蘇羨看了他娘一眼，道：“有的我雖聽不懂，但我會用腦子記。回頭去問我爹，他給我講解，我自然就能懂了。”
沈嫺這纔想了起來，哦，她兒子記憶力也隨他爹，過耳目而不忘的。
沈嫺支着下巴，眯着眼看着輪到蘇羨在向他爹請教問題了，父子兩個依然是有問必答。燈火下這一大一小兩人，模樣神態相似，看起來極爲養眼。
到底是因爲父子兩個的緣故，讓她覺得，她在一旁聽，平時這些複雜的政事也變得不那麼枯燥繁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