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一道沙啞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他是在跟程師父說話，問的卻不是程師父。
他們閉着眼，只能靠耳朵聽。
程師父在高尋面前很膽小，說話都帶着顫音，“……來了。”
“鐺——”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砸在了馬車上，發出的聲音很大。
高尋的聲音似乎更沙啞了，沙啞裏帶着嗜過血的味道。這種味道蓮降和戰北霄都熟悉，那是真的殺過人才有的味道。
“車還要嗎？”
“要……要……”
程師父一開口，戰北霄就暗道不好。若他不要馬車，他們就能在那車上多待一會兒，好歹有個遮擋，也能伺機看看周圍的環境。
可他說要，高尋就極有可能立刻把他們拖下馬車，在對方的眼皮底下，他們做什麼都不方便。
開口後程師父也後悔了，但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他只能強裝鎮定。
高尋把定好的銀票給他，然後冷聲道，“你可以走了，規矩沒忘吧？”
“沒沒沒……沒忘。”程師父連連擺手。
高尋笑了聲，轉頭吩咐收下，“把人帶走。”
“好的尋哥。”
應聲的是兩個青年男子，語氣較爲輕鬆，和高尋關係估計很好。
戰北霄和蓮降被拖了下去，高尋俯身在他們臉上看了看，隨後又搜了遍身，確認沒有問題後對那兩個手下撇了下頭。
兩個手下先帶着戰北霄和蓮降離開，是往巷子裏走的。
巷子很深，有很多味道飄散進來，久久迴繞。
戰北霄嗅了幾下，覺得有幾個味道很熟悉。
被拖着沒走幾步，戰北霄心裏咯噔一下，他想到了。
天南街白雲巷，南天小館、白雲餈糕……
原來天南街白雲巷並不是地名，而是指柳林街的南天小館裏特賣白雲餈糕的那戶人家。
他們都被騙了。
白雲餈糕的香氣軟糯，沾在衣服上經久不散。戰北霄眼下沒有辦法親口把這個消息傳遞給鳳傾華，只能趁那兩個手下不注意，將鳳傾華的一條絲帕丟在牆角，希望鳳傾華能看到。
沒過一會兒，高尋追來了，沒有發現異常。
做白雲餈糕的地方就在一座小院裏，戰北霄和蓮降被拖進去，他們走了很長一段路，又是下臺階，又是上樓梯的，溫度也在逐漸降低，應該是在地下室一類的密室裏。
明白他們找到地方了，蓮降心裏有些雀躍。
聽到他的呼吸稍微急促了些，戰北霄接着遮擋，用手指碰了他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赫爺這會兒不在，高尋也只是把他們帶進來，並沒有做其他事，
然而就在戰北霄鬆口氣的時候，地下室裏驟然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撕心裂肺的吼叫聲。
高尋在一旁唾罵了一句，吩咐手下讓那些人閉嘴。
慘叫聲果然小了下去，但悶哼聲和細碎的嗚咽聲還是源源不斷的衝進戰北霄和蓮降的耳朵裏，刺激着神經，叫他們片刻不敢鬆懈。
“你兩還真能睡，這樣還不醒？”
高尋特有的沙啞聲在身邊響起，有人聽見了，趕忙上前獻殷勤道，“許是程老頭這次用的藥猛了些，先前不是還有人睡了兩天才醒嗎？”
高尋也就是隨口一問，並不較真，“罷了罷了，關起來，看好了，等老大回來問過他了，再決定怎麼用這兩人。”
在他們這裏，活生生的人也只是他們能隨意失蹤的物品。
在這裏，他們不知道時辰，只知道過了很久，高尋才命人用水把他們潑醒，因爲赫爺回來了。
赫爺看着年紀不大，但渾身的陰邪氣格外重，眼角微微下垂，一臉兇相。
他看了眼戰北霄和蓮降，轉頭跟高尋說話，“這兩人驗過了沒？”
“驗了，我親自驗的。”
在赫爺面前，高尋也得卑躬屈膝。
聞言，赫爺面無表情，只是用手指點了點椅子扶手，像是下意識的動作。
片刻後，他扔了一個盒子給高尋，“就他們兩個吧。”
在這裏待了有段時間，盒子裏裝的什麼可想而知。
他們這會兒應該痛苦求饒的，但戰北霄做不出來，蓮降亦是。他們呆愣着看着地面，雖然看着或許平靜，但在這裏被嚇傻的人也不少，反而沒有人懷疑他們。
高尋嘴角扯着笑，手裏捏着木盒，朝他們一步一步走來，身後兩個手下習慣性的上前摁住他們。
萬不得已的時候到了。
這點上戰北霄和蓮降配合還挺默契，他們同時拉住那兩個手下的胳膊，向外一扭，那兩人哀嚎了一聲，瞬間脫力。
節奏突然被打亂，高尋反應的有些慢，手裏的木盒被戰北霄奪了過去。
赫爺坐的遠，看見這一幕，頓時也臉色大變。
“來人，殺了他們！”
問都不問就要殺人滅口，可見他自己心裏也很慌。
但戰北霄和蓮降豈是他說殺就能殺的？
他的那些手下，包括高尋，在武功上皆不是戰北霄和蓮降的對手，眼見就要落下風了，赫爺陰鬱着臉，下令放蠱蟲出來。
“能追到這裏也算你們有本事，不過有些不該好奇的事你們偏要好奇，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蠱蟲一出，戰勢瞬間反轉。
戰北霄和蓮降再厲害，也輕易對付不了蠱蟲啊。
赫爺在地下室裏狂笑，笑聲迴盪，聽起來特別詭異。
“我剛好缺兩個人試蠱，你們正合適，別掙扎了，人是鬥不過蠱蟲的，哈哈哈！”
“話別說的太早，誰告訴你人鬥不過那些臭蟲子？”
鳳傾華的聲音彷彿從天而降，赫爺的笑被打斷，她從樓梯走下來，帶着零星光束，宛若天神。
在他身後，是宋城親自帶來的衛隊，而那些蠱蟲在鳳傾華進來後，眨眼間就被她身上所帶的藥囊驅散了。
鳳傾華就這樣一步步，驅開所有阻礙，走到了戰北霄身邊。
藥囊每個人都有，她也給了戰北霄和蓮降各一個。這些藥是鳳傾華緊趕慢趕新研製的，針對的就是赫爺煉出的這些蠱蟲。
親眼看着自己的基業毀於一旦，赫爺瞪着鳳傾華的眼睛像是把利刃。
然而大局已定，他們終究是被一網打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