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該開心的事，鳳傾華卻有些心酸。
他纔多大啊，就要被迫經歷這些事，沒長怪已經是他本性使然了。
鳳傾華快速給他講了他們的計劃，小皇帝知道了中間的過程，自責又擔心，“戰哥哥的傷好了嗎？”
他原本想道歉，可又覺得這時候說道歉的話已經晚了，而且顯得矯情。
鳳傾華看出了她內疚，便耐心寬慰道，“他的傷早好了，你別把錯往自己身上攬，你也是受害者啊，沒有人會怪你。”
“……可是一切都是因朕而起，如果沒有朕……”
“說什麼傻話！”鳳傾華立即打斷了她，嚴厲道，“你有沒做錯什麼，是他們忘恩負義，是他們不知足，你只需要做你認爲對的、應該做的事。”
他真的太小了，鳳傾華很擔心他會多想，也怕他日後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困擾。
“我的話你也不信嗎？”
小皇帝眼神堅定，“我信。”
“既然信，那就聽話，別胡思亂想，這些破事很快就會過去。你要做事就是當個好皇帝，治理好北涼，多爲百姓謀福祉。”
這些話有些深了，但她覺得小皇帝應該能理解。
謝太傅的教導不是白費功夫，她也相信小皇帝一定能做到。
小皇帝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期望，那是他一直想要的寄託和依賴。
最後他點點頭，很鄭重的答應了。
鳳傾華很欣慰，然後帶着他往大殿走去。
一路上，小皇帝神色凜然，瞧着還真有點帝王的威勢。
鳳傾華淺笑着，故意問他，“等會兒就要見到攝政王了，說不定還會動手，怕不怕？”
她又問了一遍怕不怕，小皇帝的回答還是“不怕”。
只是他太一本正經，繃着一張小臉，怎麼看都不像是不怕的樣子。
鳳傾華覺得他在故作堅強，但選擇了沒有拆穿。
她輕笑着，突然伸出手遞過去，“吶，我怕，你牽着我吧。”
小皇帝停下腳步，看着眼前纖細的手指，有些不知所措。
有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他自己也不記得，反而那些驚恐嫌惡的神情，總是充斥在他的腦海裏。
鳳傾華沒等他回答，自作主張牽起了他的手。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走吧。”
被迫牽了個手，小皇帝卻不反感。
手心溫潤的觸感很清晰，刺激着神經，讓他在這一刻無比的清醒。
他輕聲說了句，“謝謝。”
鳳傾華沒聽清，問他說了什麼。
他把視線從交疊的兩隻手上移開，目視前方，語氣驟然輕鬆道，“沒什麼，快走吧，不然趕不及了。”
鳳傾華低頭淺笑，目光掠過他的發頂，忍住了想要揉一揉的衝動。
大殿內永遠都是金碧輝煌，奢靡似乎能掩蓋住這裏發生的一切骯髒、血腥。
亙古以來，從無例外。
不管外面如何天翻地涌，裏面總能談笑風生，就好比現在。
鳳傾華和小皇帝沒有打算掩藏身份，他們光明正大從大門進入，因爲揹着光，所以在他們眼裏渾身是光。
攝政王高坐金鑾，俯瞰衆生般看着他們一步步走進來。
直到光散去，看清是誰，他才臉色突變，猛地站了起來。
和他相比，其他人的反應才叫真的震驚。
“那是陛下嗎？”有人問。
“真的是陛下！”
回答他的聲音可謂是亂中有序，在場的人都見過小皇帝，想不認識都難。
殿內只吵鬧了一小會兒，聲音慢慢都壓了下去。
他們在議論什麼可想而知，鳳傾華不甚在意，她只盯着一個人看。
攝政王極力控制着，纔沒有當場拔劍跟鳳傾華火拼。
“王爺，別來無恙啊。”
鳳傾華在進來時鬆開了小皇帝的手，眼下她稍微落後一步，替小皇帝開口。
她一開口，其他人自然而然的禁了聲。
大殿內頓時安靜的落針可聞，就在這時，小皇帝也開口了。
“攝政王，朕的寬容在你看來是不是很可笑？”
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但正好襯托了他帝王的沉穩。
而面對他的質問，在場的人皆變了臉色。
攝政王掩在龍袍下的手緊緊攥着，儘管心裏憤怒不已，但面上卻是一派坦然。
“陛下身體不適，誰帶你出來的？”
他說着，目光進而轉到一旁的鳳傾華身上，冷聲道，“又是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鳳傾華微微一笑，毫不避諱他的目光，“這句話該我說纔是吧，王爺百折不撓的精神很讓人佩服，就跟……世子一樣，多少有些讓人頭疼。”
在說到段景同時，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效果還不錯。
攝政王在她意料之中變了臉，甚至朝她走了來，“你把景同怎麼了？”
難怪他命人找了許久都不見人影，原來是碰上了鳳傾華。
他剛靠近，鳳傾華就將小皇帝拉到了自己身後。
兩人面對面，她絲毫不顯怯意，反問道，“王爺覺得我能把他怎麼樣？”
攝政王陰沉着臉，“我警告你，若是景同有任何閃失，無論北涼境內，還是九州之外，我一定要你全家償命。”
如今聽他說話，鳳傾華卻只想笑。
不能自稱“本王”，也不能自稱“朕”，回到最初的“我”上，他是否也能想想最初的自己。
“與其想如何不放過我，不如想怎麼抱住自己全家的命。”
鳳傾華的話似乎點醒了他，他的視線在鳳傾華和小皇帝之間來回流轉。
“來人，陛下身體不適，送他回去休息。至於這個人，乃是挾持陛下的刺客，抓到不用回稟，就地處決！”
攝政王的眼神稱得上陰狠，他沒有再逼問段景同的下落，也不知道是自己有把握，還是真的不在乎。
看着圍上來的禁軍和私兵，小皇帝下意識伸出胳膊，想護着鳳傾華。
這個動作在一定程度上顯得可笑，畢竟他還是小孩子，若真打起來，怎麼可能護得住別人？
可鳳傾華很感動，就像身處荒漠，他把自己僅剩的水跟你分享一樣。
攝政王也確實笑出了聲，但這個笑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爲戰北霄和禁軍統領一起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