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到門口,簡水水又猶豫了。
再不想面對,被陸辭洲催了幾次之後,她也沒辦法繼續推脫下去。
深吸一口氣。
簡水水剛要按門鈴,房門就被人從裏面打開——
面前出現一張熟悉的臉。
掛着她所熟悉的溫潤笑臉,永遠都陽光潤朗,沒有陰霾。
陸辭洲看上去很開心,眼睛眯成好看的弧線,視線落在簡水水身上,笑道:“回都回來了,在門口傻站着幹什麼?”
簡水水莫名尷尬,摸了摸鼻子,“……你都看到了。”
“你到小區樓下我就知道了。”陸辭洲無奈地看着她,“家裏有洪水猛獸?要你這麼躲着。”
簡水水最怕他說這種話,忙道:“沒有的事……怎麼這麼香?我爸做飯了?”
她很拙劣地轉移了話題。
陸辭洲目光微閃,嘴角始終勾着一抹弧度,操縱着輪椅讓開一條路,“嗯,做了很多你愛喫的菜。”
客廳。
沙發上已經坐着三個大人,正聊得熱火朝天。
簡水水一進門,那邊就安靜下來。
她感覺到氣氛變得詭異起來,爲了不露怯,一時沒有主動開口。
陸母看她自然而然推着陸辭洲進門,眼睛都笑得彎彎的,“你每次回來,都是辭洲給你過去開門,誰也沒有這麼大的面子,我跟他爸都沒有這個待遇!”
陸父也看着兩個孩子,臉上掛着和藹的微笑。
簡水水勉強扯出一個笑,“叔叔阿姨,你們來了。”
那邊還在熱熱鬧鬧地說些什麼。
只有簡母看出簡水水情緒不對,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抓了下她的手,“怎麼了?”
“嗯?”
簡水水扭過頭看她,“沒什麼啊。”
簡母抿了下嘴角,盯着簡水水那張顯然是有什麼的臉,心裏轉了幾個想法。
她倒是想說什麼,但是看着對面陸家興高采烈的模樣,到底是什麼都沒問。
簡水水心裏忐忑得厲害。
但越是忐忑,就越是隻能裝作平靜,時不時應付陸父陸母的寒暄,“現在只是國內賽,再過段時間就要去國外參加決賽……”
“辭洲跟我們說你以前還是悠悠球世界冠軍,我跟他爸都以爲悠悠球是小孩子玩的,沒想到國外還挺風靡。”
陸母像往常一樣跟簡水水聊天,但語氣裏總帶着一點似有若無的歡喜,“這次有沒有信心取得好的名字?”
就連陸父看着她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慈愛。
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兒一樣。
簡水水靦腆一笑,“名次無所謂,盡力就好了。”
她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是沒人戳穿這層窗戶紙,她也就只順着遮掩下去。
簡父做好飯,兩家人坐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
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紅光,只有簡水水如坐鍼氈。
她總覺得自己入了鴻門宴。
果然——
喫完之後,終於進入了正題。
簡水水原本打算回房間。
簡母卻出聲叫住了她,說有事要跟她商量。
她一顆心完全吊了起來,一句話不說,沉默地在她身邊坐下。
簡父坐在簡母身邊,看了眼簡水水緊繃的神情,若有所思。
陸母跟陸父對視一眼,緩緩開口道:“水水,辭洲跟我們說,你倆打算結婚了?”
“所以我跟辭洲他爸想問問,你看,有什麼需要我們家準備的,都只管開口!”
她說完,簡水水臉色就蒼白下來。
她雖然已經有了預感,但是真的聽到的時候,還是沒法反應過來。
她忍不住看了陸辭洲一眼。
陸辭洲卻錯開她的視線,而是細細地剝了一顆葡萄,遞到她的嘴邊,“怎麼想的就怎麼說,我們兩家的關係,你任何要求都只管提。”
他語氣溫柔輕緩,像是真的已經陷入愛河。
注視着簡水水的目光,充滿了對待戀人的耐心和親密。
冰涼的葡萄肉抵在嘴角,沁潤的汁水滲入些許。
簡水水嚐到甜蜜的味道,這是純甜的葡萄,她卻嚐到了一絲澀味,“我……”
她不張嘴,也不說話。
這樣的態度,其他人也看出了什麼,氣氛一時凝固。
陸母收斂了剛纔的笑意,語氣仍然是溫和的,“水水,你是不是有什麼顧忌?放心,雖然辭洲的腿是花了不少錢,前幾年我們家確實過得很苦,拿不出什麼來,但是這幾年我跟辭洲他爸東奔西走,實際上也攢了不少,辭洲的腿情況也很穩定,那個醫療團隊水平高,又是免費的,說不定辭洲以後還能站起來……”
她說着,見簡水水沒有反應,眼神微閃。
片刻後,她突然笑了一下,有些自嘲地說:“水水,我們家的情況肯定是比不上傅家的,不管辭洲有沒有出那件事,都不可能比得上傅野……但你有什麼要求只管說,我跟他爸肯定會盡力滿足,不管是房子還是車肯定都會準備好……”
“阿姨,我不是這個意思。”
簡水水聽不下去,有些聲更地打斷她,“不是這方面的原因,我跟陸辭洲……我們……”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尤其是看到陸母緩緩變化的臉色,越發難以開口。
她只能看向陸辭洲,“對不起,我……我應該早點回復你的,我……”
陸辭洲沒說話,收回手,將那顆葡萄喂進自己的嘴裏。
甜膩的味道充斥整個口腔,他才微微皺起眉:
“水水,你想清楚了嗎?”
他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只從他眼瞼下的陰影可以窺見一絲沉鬱。
陸辭洲很少在旁人面前表現出負面情緒。
這副模樣讓所有人心臟都縮了一下,尤其是陸母,眼睛都紅了一圈。
她到現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估計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兒子的一場單相思罷了。
就算是等到簡水水跟傅野離婚。
等到陸辭洲主動跟她開口,她還是看不上陸辭洲,“阿洲,算了吧,別丟這個臉……”
陸母聲音都帶了哭腔,剩下的話更在喉頭沒說出口。
陸父環着她的肩膀,只一聲嘆息。
簡母原本不打算插手,只是看到陸家夫婦失望的表情,一種巨大的愧疚席捲了她。
她對陸家的感情很複雜,既有感激,也有內疚,還有對陸辭洲的同情跟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