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指向凌晨三點。
別墅。
傅野的燒已經退下。
他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陳設,思緒便恢復了清明。
他坐起身,房間只有他一個人。
不是在那間陌生的酒店,身邊也沒有簡水水。
他閉了閉眼。
等徹底清醒過來,隨即起身。
客廳。
家庭醫生等在那裏,張席燃也坐在沙發上,臉色沉重。
看到他走下樓梯。
張席燃站起身,“傅總。”
傅野沒看他,聲音低沉,“傅勁那邊什麼情況?”
他在沙發上坐下,側臉的線條凌厲,即便剛恢復過來,也立刻就進入了工作狀態。
醫生熟門熟路地給他做檢查。
藥效引起的高熱已經降下,但還是要謹慎各種後遺症。
張席燃臉色有些複雜。
他難以開口,但還是如實道:“傅總,我可能被辭退了。”
傅野閉着眼睛靠在沙發上。
聞言擡眸看向他,“傅勁?”
張席燃點點頭。
對上傅野的視線,他的情緒越發複雜。
這是傅野與傅勁之間的爭端,傅勁辭退他無非是爲了警告傅野。
傅野這些年逐漸掌控傅氏,但始終是在傅勁的授意之下。
時間一長。
一個想獨掌大權,另一個想繼續掌控,矛盾纔剛剛開始。
傅勁想要一個完美的繼承人,自然不僅僅是在智商與能力方面高要求傅野,體力與耐力也要求他做到最好。
他有着近乎強迫症的苛責,而他那套往死裏折騰的教育方式,同樣要求傅野有超強的體質。
意思就是,他不能因爲身體原因倒下。
也許傅野真的天資過人,只用了幾個小時就恢復過來。
按照平均水平,徹底恢復正常需要整整一天。
醫生也被他的恢復能力驚訝了一下,很快收拾好東西,“只要接下來不燒,應該就沒什麼事了。”
“這段時間最好忌菸酒。”
已經快天明。
家庭醫生離開後,只剩下張席燃。
“你是怎麼打算的?”
傅野原要抽菸,想到醫生剛纔的囑咐,又將火機放了回去。
他嘴角叼着煙,卻沒點燃。
額角的碎髮垂着,沒有平時那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憑空多出一些邪氣。
張席燃看不透他的神情。
事實上,跟他做同學、共事的這些年,他始終看不透傅野這個人。
他算他的朋友嗎?
還是僅僅只是往日同窗、今日共事?
除了簡水水。
傅野的生活中有任何在意的人嗎?
但張席燃不會問這個問題。
他說:“只要傅總需要我。”
意思就是,他不會聽傅勁的。
傅野聞言並沒有什麼表情,張席燃就算是想窺探他的想法也不可能。
傅野沒說話,眸色漆黑。
他的手機擺在桌面上,沒有任何動靜。
只要是屬於他的物品,似乎就有一種與其他事物隔開的冰冷疏離。
張席燃有時候覺得傅野坐在那裏就像一副昂貴精緻的畫,帶着高高在上的矜傲,沒有足夠資本的人就連看一眼就會審視自己夠不夠格。
爲什麼簡水水總是能讓他有全然不同的一面?
壓抑了一晚上的疑問在他腦海中盤旋。
他忍不住問:“……水水爲什麼會在?”
如他所料。
提到簡水水的時候,即便再三壓抑,但傅野還是會有跟平時不一樣的轉變。
哪怕細微,卻是存在的。
他似乎並不想回憶幾個小時前在酒店的那一幕。
但是簡水水並沒有直接扔下他、而是留了下來,這件事情讓傅野心口多了一絲柔軟。
除了她說她是受陸辭洲的影響那段話。
傅野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喝了口冷水。
“只是巧合。”
他沒有跟張席燃解釋太多,問他,“傅勁那邊什麼情況?”
張席燃神色立刻嚴肅起來,“現在還沒什麼動靜,不過傅董應該是私下見了蘇家的人。”
“蘇遠固?”
張席燃驚訝他這麼快知道,他也是剛纔知道的消息,“是。”
傅野勾了勾嘴角。
那弧度卻帶着一絲冷意,彷彿淬着冰,“蘇遠固倒是真捨得。”
嘴上說着蘇如珍是他最驕傲的女兒,這種時候卻毫不猶豫地推了出去,甚至用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方式來達到目的。
給他下藥,讓記者在外面等着。
不愧是蘇遠固,從骯髒水溝裏爬上來的鑲金帶銀的臭蟲。
張席燃大概瞭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有些擔心,“現在那些記者還在酒店,沒有離開。”
他當時在停車場等待的時候,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商宴過後,會場的記者應該有序離場,但還有一些始終等在那裏。
他當時沒有多想。
從傅勁那裏回來之後,他就不得不多想。
後來接到簡水水的電話,證實了他的猜想。
沒想到會這麼巧合,傅野進入的房間剛好是簡水水入住的那一間。
傅野單手拿着玻璃杯,水面映射着浮光。
他指節分明,標準制式的玻璃杯在他手中彷彿也帶着寒意,“那就滿足他的心願。”
他站起身,“溫知賀不行,就再推一個出去。”
他一向公平。
溫知賀已經出場,傅誠的兒子又怎能沒有絲毫機會?
傅勁想要一個完全聽話的繼承人。
那他就再給他一個。
……
天光即白。
張席燃幾乎一夜未睡。
傅野給他放了幾天假,傅勁剛找過他,他的確應該避避風頭。
他準備回去休息一段時間。
剛到停車場,卻看到原本應該休息的傅野忽然大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男人腳步沉穩,卻走得很快。
一向冷淡肅穆的臉上罕見的有些着急的神色。
“傅總,出什麼事了?”
張席燃下意識警惕起來,挺直了身子。
傅野走到他面前,眉心跳了跳。
他擡起頭按着太陽穴,語氣低沉,細聽還有些無奈,“她被拘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