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四百四十四章懲罰還是救贖
恐怕就連阿英也沒想到，這幾日日思夜想，盼回來的，竟然是這麼一個消息吧。
阿英主動走上前來，在一片迷茫的目光中，她顯得格外清醒。
她抱着孩子的那隻手，甚至還緊緊地抓着襁褓，面色慘白：“林大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崔沐嫦看着她那張劫後餘生後的臉，格外不忍，別過頭去。
林燁看出了她的不忍心，伸手將她拉到了自己身後。
“是啊林大哥，我不明白你說的是啥意思啊。”
阿明一臉的迷茫，不過臉上的笑容已經格外勉強，看來他也已經猜到了什麼。
他乾笑着，朝着林燁問道：“你說我們是十惡不赦的罪人，要在這裏贖罪......可是，可是我們沒做錯什麼呀。”
“從我們睜眼開始到今天的每一天我都記得，我們什麼時候犯過罪了？”
林燁知道，光這麼解釋沒有用，還好他已經有準備了。
上來之前，逼着明日琅給了他一塊晶石。
而這塊晶石，正是完整地記錄了幾百年前黑石城發生的一切......
他沉默不言，將晶石放在了地上，然後一點仙力進入，原本黯淡的晶石亮了起來。
很快，一道道影像開始出現在衆人的眼前，甚至直接將他們拉進了其中。
許多人被突如其來的場景嚇了一跳，就連阿英都緊緊抱着懷裏的孩子，臉色慘白地站在原地。
眼前的場景他們很熟悉，但也很陌生。
熟悉的是，雖然街道不同，但是“黑石城”那道巨大的城門還在，他們剛纔還圍繞着的枯井還在。
但陌生的是，眼前所看到的這座黑石城，只一眼，就讓他們懷疑自己是否看到了地獄的景象。
尖叫聲、殘暴的獰笑聲、求饒聲、劈砍聲......
一道道聲音在他們的耳畔響起，是那樣的清晰。
而這時，阿明突然緊緊地盯着其中的一個人。
那個的耳後，有一塊胎記，和阿明耳後的胎記一模一樣！
而那個人，正拖着一名已經懷有身孕的孕婦，走向一個全都是肉塊的攤子上，和對方討價還價。
最後，將那名已經昏死過去的孕婦扔到了肉攤上，拿着錢轉身就進了賭場。
然後，那名屠夫拿起了殺豬刀，朝着那孕婦走去......
眼前的場景，真實又虛幻。
虛幻的是，他們不敢相信這是在人間可以發生的事情！
“不、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這羣人中最冷靜的當屬阿英，可是當她在川流不息的人羣中看到了一個模樣和她極爲相似的人之後，她徹底崩潰了。
她不敢相信，這樣的人間地獄，居然就是他們這幫人制造出來的！
儘管他們被囚禁在這裏多年，早就已經和普通人類不同了。
可他們......準確地說失去記憶的他們，還保留着人性。
他們也知道，關於黑石城曾經的記載裏的內容，實在是太過血腥了。
然後場景變幻，速度越來越快，直接將後面靈隱宗攻城，無辜之人喪命、他們這幫人被洗掉記憶的過程再度輪換了一遍。
當走馬燈一般的幻境結束之後，不少人已經崩潰了。
直接一屁股坐在原地開始大哭起來，似乎不敢相信那幻境中的人居然是自己。
林燁不管這些人，而是直接走到了阿英的面前。
此時的阿英已經和那個溫柔又聰明的少女不同了，她緊緊抱着懷裏的孩子，身體還在不停地顫抖。
林燁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你們自己再想想吧，這陣，該不該破。”
他沒有把話說得太殘忍，是因爲他還能清晰地感覺到，這些孩子的內心還是單純的。
最起碼，他們一時半會兒很難接受自己是那樣的人。
當看到罪城場景時他們有多恐懼，最後發現是自己的時候，他們就有多崩潰。
林燁帶着崔沐嫦先回了地下城，路上的時候崔沐嫦忍不住問道：“林大哥，就這麼將現實血淋淋地擺在他們面前，是不是太殘忍了？”
“你看到那些場景的時候，覺得殘忍麼？”
崔沐嫦默然了。
是啊，那一幕幕，讓崔沐嫦這個經歷過戰爭的人都覺得不忍直視。
那做出這些人，該是多麼冷漠多麼冷血？
已經不能被稱之爲人了吧。
“儘管殘忍，可這些是他們應該承受的。”林燁緊鎖着眉頭，神情異樣的嚴峻：“不能因爲忘卻了，就當作沒有發生過。”
“難道因爲他們清洗了記憶，改變了樣貌，就能洗清他們的罪惡了麼？”
“若是連面對都不敢面對，讓他們如何贖罪？”
聞言，崔沐嫦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林燁頭也不回：“被清洗掉記憶的贖罪，對於他們來說不僅不是一種懲罰，反而是一種解脫。”
“靈隱宗的人當時可能沒有想到這一點，也可能是罪城團滅之後，這些人的魂魄已經離體所以無法做到。”
“也正因爲如此，阿英他們纔會認爲自己不過是受害者。”
“當說出他們的存在是爲了供養地下城的時候，他們自然會憤怒、會覺得不公，也肯定會懇求我一定要破陣。”
“到那時，我想要的答案也就有了。”
聽到這裏，崔沐嫦也明白了林燁的意思。
因爲沒有記憶，所以阿英他們當然是想要自由，不願意留在這裏給他人當作養料的。
可如今林燁將記憶還給了他們，讓他們回憶起來了曾經的罪行，這就到了考驗他們的時候了。
罪魂尚且存在，他們這些人身上的“惡”歷經幾百年，到底有沒有被清洗乾淨，也就一目瞭然了。
回到地下城後，百姓的情緒已經沒有那麼激烈了。
但是看到林燁他們，也如同看瘟神一般，甚至就連街道上也變得冷冷清清，家家戶戶關着門，好像生怕林燁會找上門一樣。
“想必夢瑤他們也被趕出來了吧。”崔沐嫦說道。
“是啊......”
早在預料之中，林燁並不意外：“走吧，我們先去找他們。”
本來想匯合之後，一起去靈隱宗看看再說。
可這時，一道聲音卻在他背後響起：“林大哥，能談談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