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峫手機短信響起,打破了這魔障般的寂靜。他劃開一看消息,起身道:“我該回去了,視偵終於在治安監控裏發現了汪興業的線索。你猜這胖子是怎麼逃出警方天羅地網的”
江停一擡頭,只見嚴峫咬牙切齒道:“我艹他媽,蹬自行車”
“”江停抓起g65鑰匙:“我送你回去吧。”
但他還沒起身就被嚴峫摁着肩膀按回去了:“你剛喝了冷茶,對腸胃不好,要暖一下。”緊接着招手叫來侍應生:“你們有熬粥用的好湯底,揀溫熱清湯不帶油的上一小盅來,另外賬單拿給我簽了。”
江停遂作罷,問:“你今晚還通宵加班麼”
嚴峫扭頭衝他不正經地一笑:“孤枕難眠睡不着啊”
“”
“乖一個,”嚴峫俯下身,在他耳邊小聲說:“等案子破了保證天天晚上陪你睡。”
侍應生正巧一回頭,當場嘴巴長成了o字型。江停面無表情地扶住額角,只有嚴峫簽完單,瀟灑地打車回市局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店門外,江停才緩緩放下手,盯着眼前鮮美清澄的熱湯,冷靜的面容在氤氳熱氣中有些朦朧不清。
侍應生遠遠站在雅座外,偷眼看這名看不出年紀的俊秀男子。
江停察覺到好奇的視線,卻懶得予以反應。
就像電影按下快退又重放,他腦海中閃過剛纔的每一幕畫面和每一句臺詞,靈魂彷彿被剝離身體,懸浮在半空中,以外人的角度將最細微的光影與音調變化都反覆琢磨打量,直到確定沒有任何不完美的地方。
不知道過了多久,侍應生無聊地研究着窗簾上精美的流蘇,突然瞥見那個好看的客人動了他拿起被靜置已久的湯勺,終於慢慢喝了口早就沒了熱氣的湯。
“先生,請問要幫您換一碗熱的嗎”侍應生慌忙上前詢問。
誰知那客人只一搖頭,連個“不用”都沒吭,就這麼一勺勺喝完了冰冷的湯。
深夜十二點。
烏雲滾滾,風聲呼嘯。一道閃電倏然劃過恭州上空的黑夜,幾秒鐘後,悶雷滾過天際,傾盆暴雨譁然潑了下來。
公寓樓頂天台,鐵門嘩啦一聲被推開了。
一個穿墨綠雨衣的矮胖男子身影踉踉蹌蹌,灌滿了水的膠鞋踩進泥濘中,發出咯吱聲響。但他對滿身的狼狽毫不在意,緊緊抓着早已反折的摺疊傘,在被暴雨澆灌的天台上摸黑前行半晌,終於找到一處勉強可以藏身的避雨之地,蜷縮身體坐了下去,重重抹掉臉上的汗和水。
“小婊子,小娘皮”他脫下膠鞋來,倒出裏面的積水,嘟嘟囔囔罵道:“搞不死你,等老子搞不死你”
轟
又一輪閃電伴隨滾雷驚天動地而下,世界瞬間雪亮。
汪興業的動作突然頓住了,全身血液剎那成冰,臉色青白得像個活鬼。
他面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時正站着七八名全身黑衣、兜帽遮臉的人,臉和手都隱藏在雨披後,就像趁着雨夜爬出墳墓的殭屍,直挺挺把他包圍在中間。
“不,不,”汪興業痙攣着手腳往後爬,全身肥肉一齊劇顫:“走開,你們不敢在這裏動手,你們不敢走開走開”
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從人羣身後響起:“爲什麼”
“殭屍”們紛紛側身,天台中央,阿杰右手拿槍,左手撐一柄黑傘,傘下有個黑衣黑褲看不清面孔的男子,似乎帶着笑意望着汪興業。
汪興業眼珠在觸及對方的剎那間就不會動了,緊接着顫抖得差點脫眶,語調抖得難以成句:“不可能饒了我,饒了我不可能”
“爲什麼不敢在這裏動手”黑桃k很文雅地,甚至稱得上彬彬有禮地重複了一遍。
“饒了我”汪興業聲嘶力竭尖叫起來:“我沒有想殺那小丫頭真的沒有江陽縣撞警車的事是我錯,但那也只是爲了自保去年那姓李的丫頭見過我求求您饒命饒命”
汪興業連滾帶爬,匍匐在地上,就想去抱黑桃k的大腿,被阿杰重重一腳踹翻在了泥水裏。
黑桃k緩緩蹲下身,望着打滾忍痛吸氣的胖子,笑問:“你看到那個警察了”
汪興業像死了般滿面灰白,半晌戰戰兢兢地點點頭。
“有什麼看法”
姓汪那胖子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問,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嘴巴滑稽地一張一合,不知道能說什麼:“我看法警察我不知道他是”
“你看,”黑桃k遺憾道,“你連句奉承話都不會說,讓我有什麼理由饒你呢。”
黑桃k在胖子驚恐的嚎啕中站起身,舉步向前走去,幾名“殭屍”立刻上前架住了滿地打滾的汪興業,強行拖向天臺邊緣的欄杆。
阿杰撐傘快步趕上,低聲問:“怎麼處理,大哥”
“畏罪自殺。”
阿杰立刻轉頭使了個眼色,手下會意離去。
“那大哥,其他收尾的事怎麼辦”
黑桃k穿過夜雨沖刷的天台,來到黑洞洞的樓道口,毫不在意一拂肩上雨水:“警察會幫我們料理清楚的。”
阿杰點點頭。
“讓合適的人來幹合適的事情,比凡事都親自動手要方便保險得多。”黑桃k笑起來,說:“走吧。”
幾分鐘後,伸手不見五指的公寓大樓下,兩人前後出了樓道,走向不遠處一輛靜靜等候的黑色轎車,阿杰搶步打開後車門。
黑桃k俯身鑽了進去,就在那一剎那間,兩人耳後風聲呼嘯,一個人影從樓頂直摔下來,頃刻間變作了四濺的骨肉和血花
砰
車門關閉,鮮血潑灑在車窗上,旋即被大雨沖刷成淡紅色扭曲的水霧。
轎車發動駛向遠處的馬路,紅色尾燈消失在夜幕中,良久後路燈終於一盞接着一盞地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