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齊整的小蘿莉坐在她自己的房間裏,她的身旁,夜鶯一樣的鳥兒叫着。
它在傳遞着陛下的意思。
她拉開抽屜,裏面靜靜躺着一柄綴着硃紅寶石的匕首,在拔出它時,她看見匕首面上倒映着自己稚嫩的容顏。
她持着匕首緩緩走出門,走過靜寂的長廊,踏過猩紅的地毯,在順着樓梯緩緩上樓時,她聽見有物體拖拽地面發出的聲音。
她順着樓梯走上去,看見最裏端房間大開的門,一個人倒在那裏,即使是極夜期的夜晚,她也能借着依稀的光看清地面灑落的血點。
她緩緩走近,匕首上的紅寶石泛着亮光,她走過這段長廊,宮裝長裙曳地,與地毯發出絲絲摩擦聲響,在靜夜裏異常明顯。
倒在地上的人微微擡起頭,露出一張滿是鮮血的臉,他的肩上,亮着一個血紅的紋印。
“你是來……殺我的嗎?”
明明臉上滿是鮮血,他卻依然帶着笑,問話的語氣像話着家常。
輝書航緩緩蹲下身,湊近他。
“是的。”
“我還以爲你能帶我逃走的。”他說:“畢竟我一睜開眼,看見的就是你。”
“我在您身邊待了十幾年了。”
“是嗎?”他說着,血絲順着他的嘴角流下,模樣看上去頗爲虛弱:“……那能陪我說說話嗎,在我死之前。”
輝書航握緊了匕首,而後,她再度靠近了他,坐在他的旁邊,將手中的匕首丟掉了。
匕首落在地毯上,寶石閃着寒光。
她沉默地注視着空寂的長廊,而後,將目光落到他的肩上。
那裏有着一個血紅的紋印,她認得,這是陛下烙上的詛咒紋印,只要被烙上的人,不出兩個時辰內,必死。
……甚至還不需要她來動手。
“我在這裏待了多久了?”
她突然聽到他的問話。
“您忘了嗎。”輝書航緩緩地說:“您從小的時候,就一直在。”
“從來沒有出去過嗎?”
“在我的陪同下,有的,您忘了嗎。”她說:“我一直照顧着您,我知曉着關於您的一切。”
“我是真的沒想到……”他微微嘆息:“我爲正軍做了那麼多,到了最後,實驗快要完成了,陛下要殺的第一個人居然是我。我還以爲,他至少會留我到成人禮。”
“……或許是因爲您今天去見了他。”
“怎麼了?”他立刻跟上問話。
“陛下他,也在猶豫。可能是您說的一些話,讓他提前下定了決心。”
“是這樣。”他點了點頭,看上去有些懊悔:“……到底該是什麼話呢。”
輝書航沒有回答。
或許本身她就心緒不寧。
“告訴我吧。”她聽見他的聲音:“陛下他,到底爲什麼要把我送上祭臺?”
“因爲未來。”她也聽見了她自己的聲音,像是一個只會回答的木偶,或許是過於悲傷,她感覺不到自己在回答些什麼:“您的存在,會讓世界存在變數,您的血脈……本身就是世界災變的源頭。您或許不甘心,想要通過您的實驗改變些什麼……但陛下他已經等不到實驗成功的那一天了。提前抹殺掉災厄,是陛下的選擇。”
“我是什麼?”
“您是惡龍,您是擁有着惡龍血脈的孩子。”輝書航說:“是災厄,是邪魔,是不該存在的變數,是壓在生靈頭上的詛咒,您無論是活着的還是死着的,當您被送上祭臺的那一刻,這個世界都將得到安寧。”
“……我明白了。”
蘇明安是徹底明白了。
陛下的95點好感度是真的。
陛下或許真的對他有感情,讓他能一直或者,活到被獻上祭臺,只不過,在那個統治者看來,維護世界的穩定,比一個人要遠遠重要的多。
在知曉他可能有着脫離掌控的意思時,陛下沒有再給他活過剩下九天的機會,而是直接滅殺。
“原來我不是未來。”蘇明安說:“殺了我,纔是未來。”
“是這樣。”
她聽到他的咳血聲,面前的人在越來越衰弱,他的生命只剩下短暫的幾分鐘。
“……那你呢?”
她聽到他的聲音。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想把我送上祭臺了,你想帶我逃走,那又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呢?”他問着。
輝書航細細思索了一會。
“不會有那種情況。”
即使在這種情景,小蘿莉依舊姿態優雅,她端坐在他的旁邊,裙邊沒有染上半點血跡,在淡淡的光源下,她酒紅的眼裏滿是堅定:
“雖然我是看着您長大的,也很尊敬您,但我早已有了決心,每個人都有自己最後的命運,從容地接受它……這是生在這個世界的我們所能做的唯一的事。”
“我是說,如果呢?”蘇明安問。
“……”
輝書航沉默了一會。
她低着頭,似乎陷入了很深的思考,而後,當她再度擡起頭時,那眼裏帶着一絲些微的迷茫:
“……那可能。”她說着,緩緩撿起地面上掉落的匕首。
寶石閃着漂亮的光。
“……可能是我愛上您了。”
她靠近他,在他的耳邊說着:
“您聽好了愛情是一種很複雜的東西。很瘋狂,也很不可思議。如果我能愛您愛到爲您背棄了一切信仰、責任,那我便會帶您離開,不惜任何代價,用盡一切辦法我會要您活着,哪怕我將會死去。”
蘇明安細細回憶着上一週目的輝書航,那一心想要帶他逃走時,她的眼神,那般熾熱瘋狂,看過來時有着前所未見的渴望,像是一把火忽的竄起來,要將她自己的過去都燒盡了。
原來是那個時候,她滿值的友誼,成爲了的所謂的愛情。
“我明白了。”蘇明安說。
肩頭的夜鶯鳥又開始叫着,輝書航握着匕首,語氣極其輕柔:
“您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以爲。”蘇明安看着她:“你會說出沒有人是天生的犧牲者,而你是未來,這樣的話。”
“如果說,我相信您活着,比您被送上祭臺更有用的話,我會這麼說的。”輝書航語氣很輕微,像是在說着睡前故事:“前提是,我們都需要相信您您可以研製出改變巨龍天賦血脈的辦法。”
“但是現在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