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長淵略做思索，說，“我想在這裏睡一覺。”
慕九歌滿是疑惑，“你只是虛魂，不需要睡的吧？即便真的要睡，進玉簡碎片裏便可，我獵殺惡羅獸的時候會盡量小聲點，不會吵醒你的。”
雲長淵不採取她的意見，反而輕飄飄的上了牀。
趁着赤礁石的力量還沒有完全融入，他能躺在牀上。
“許久不曾躺着睡過了。”
輕輕的幾個字，帶着嘆息，瞬間就劈進了慕九歌的心裏，讓她生出了滿滿的心疼來。
以往師父要做什麼，都輕而易舉，如今因爲魂飛魄散，連睡一下牀都是奢望。
都怪她沒本事保護好師父。
如今師父這點小小的要求，她哪裏捨得拒絕，便是心裏再急切，暴戾沸騰，她還是安耐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師父，你安心睡，我守着你。”
雲長淵本只是試試用這樣的方式，看能不能留下她，沒想到即使入了魔，她依舊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在她心裏，他便是這麼重要的麼？
雲長淵的心不由得微顫。
他不太自在的將這股感覺壓下，躺在牀上，又提了一個要求。
“我想聽《清平樂》。”
“啊？”
慕九歌一臉懵逼，遲疑了好半天，才問，“我彈？”
雲長淵點頭。
慕九歌更懵逼了，甚至滿心的不安侷促，她很不好意思的說，“我音律不行，彈得很難聽。”
“那便努力彈好聽一些。”雲長淵說的風輕雲淡。
淡的像是隨口一說，半點爲難人的意思都沒有。
可這分明超級爲難她啊！
以前雖然費心費力學過一段時間的琴，但是卻彈的實在一般，在雲長淵面前，班門弄斧都算不上。
只能算是污染耳朵。
“師父，我……”
“我也就這麼個小小的要求，要是你着實不願意，便算了吧。”
雲長淵語氣裏有着毫不掩飾的失望。
她怎麼能讓師父失望呢？
師父可是千載難逢纔會給她提一次要求，還只是簡單的彈琴而已，她怎麼捨得拒絕。
慕九歌的話說的比腦子轉動的還快，“我來彈！”
雲長淵閉上眼睛，嘴角悄然的勾起一抹弧度。
慕九歌從納袋裏拿出琴來，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壯士斷腕般的伸手，撫琴。
“叮——”
琴音高昂刺耳。
慕九歌自己都不舒服的想捂住耳朵，她心虛的連忙朝着雲長淵看去。
雲長淵仍舊閉着眼睛，但卻毫不客氣的點評，“認真點。”
慕九歌：“……”她其實有認真的。
只是思緒很亂，很急躁，看着琴便想將它給砸了，她只想變強，變強，變強，哪裏會彈這種文縐縐的東西。
可是，偏偏師父需要。
慕九歌一忍再忍，給自己又做了八百次的心裏建設，情緒稍稍的穩定了一丟丟。
她緊張的伸手，輕輕地波動琴絃。
“叮。”
這一聲要稍微低了些許。
雲長淵沒再點評。
慕九歌有了點信心，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琴上，按照記憶裏雲長淵曾經教過的技巧，開始彈琴。
她的琴藝着實一般。
加之今天狀態不加，便是自己聽起來，也實屬不好聽，很像是噪音在蹂、。躪耳朵。
慕九歌沒好意思將一首曲子彈完。
她放下了手，悄悄的去看雲長淵。
他似乎睡着了？
“繼續彈。”
雲長淵閉着眼睛說話，語氣平淡，帶着些許不滿，“彈不好就一直彈，彈到動聽爲止。”
慕九歌：“……”
“師父，一直聽着噪音，會影響你睡眠質量的。”
“恩，若真想讓我休息好，就儘快彈好。”
慕九歌頓時無言以對。
這是和她的琴槓上了麼？
雲長淵這麼堅決，慕九歌也實在不願意讓他失望，不得不又耐着性子，繼續磨練她的琴藝。
也着實真心不想折魔雲長淵的耳朵，慕九歌便練的更加專心刻苦，每彈一次，她的琴藝都提升一節。
便是如此重複彈着清平樂，一次又一次。
隨着琴聲彈得越來越順耳，自己聽着也開始舒服的時候，慕九歌逐漸不用再剋制着自己滿心的煩亂，真心的投入了練琴裏面。
她眼中沸騰的紅光，也逐漸消失，歸於平靜。
眸子，越發清明。
“叮……”
最後一聲琴音落下，慕九歌這次沒有再繼續彈，放下了雙手。
她看向了牀榻上躺着的雲長淵，輕聲的說，“師父，謝謝。”
理智恢復，她自然明白了雲長淵爲何要讓她彈琴，這是讓她剋制急躁，逐漸恢復冷靜。
清平樂又本就是清心樂，她彈了一遍又一遍，便也在心裏過了一遍又一遍，暴戾的情緒，也在這個過程中，逐漸化解。
她也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狀態，有多糟糕。
連問題都意識不到的暴戾，若是沒有停下來，繼續殺去下一個屋舍，她便可能入了魔障，再也清醒不了。
就真的中了修羅女王的計謀，成了她的利刃了。
慕九歌感到後怕，惡羅獸和修羅王融合的魔力，如此可怖。
雲長淵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神色一片清明，半點沒有睡着過的痕跡。
他方纔，都是在閉目養神罷了。
此刻，他也不算是從牀上坐起來，而是飄起來的，他又恢復了虛影，什麼都觸碰不到了。
他沉淡的道：“接下來吸收過惡羅獸之後，便要彈清心樂靜心，無論你是否覺得自己清醒。”
“好。”
遭過一次，慕九歌自然得謹慎。
也是頭一次意識到這種可怕，連自己都分不清，連自己都不能信任。
她目光灼灼的望着雲長淵，“師父，接下來的路可能還有波折，你可得看好我。”
雲長淵：“赤礁石只剩四顆，我攔不了你多少次。”
慕九歌搖頭。
她走到雲長淵的面前，臉頰上揚着狐狸似的笑容，“不一定要用赤礁石的，你只需說你想要，你累了，我都會滿足你的。”
滿足……
這兩個字再聯想到方纔他要求休息，要求慕九歌彈琴，便莫名的生出了一股別的意味。
雲長淵的臉色變得不自在。
他冷聲冷氣的說，“慕九歌，你最好自己管住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