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好像在生氣
“不會耽誤你的。”季辰希則過頭，無波的眸凝住她，“蘇小姐，不會連喫頓飯都要和我計較吧？”
蘇澄看看他，又垂下頭，沒再說話。
她將目光調向車窗外，沿途風景縱然再美也是過眼即逝，抓不住的，怎樣努力都是徒勞。
車子停在了海邊，季辰希率先推門下車，蘇澄不明所以的環視一圈。
此時正值夏季，來海邊遊玩的人應該很多，可是這裏的沙灘上卻是一個人都沒有。
看到季辰希已經走在了前面，蘇澄只得跟上去。
她穿的高跟鞋，踩在沙子上深一腳淺一腳的，最後乾脆脫下來，赤着腿踩在上面，竟舒服得讓她眯起了眼睛。
走在前面的人停了下。
她看過去，倏爾發現，那裏擺着一張餐桌，鋪着白色檯布，一隻白色花瓶上插着一隻香檳色的鬱金香。
蘇澄擡起頭又看向季辰希，他的臉上仍是陌生的距離感，淡淡的，他說：“我曾經答應過你，會請你在海邊喫午餐。”
一句話，令蘇澄的心臟猛地一抽。
他……還記得。
季辰希走過去坐了下來，凝向她的目光，探不明情緒。
蘇澄緩緩邁動腳步，走得十分機械，直到坐在對面，都沒有擡頭看他。
待兩人落座後，開過來一輛白色保姆車，接着，裏面陸陸續續下來幾人，手裏端着托盤，逐一放在桌上。
季辰希邊展開餐巾邊說，“這是法國空運的鵝肝，還有牛排，也是出自意大利廚師之手，待我們的午餐結束，他就會飛回意大利……”
他向蘇澄一一介紹，他不惜重金，每一道菜聽上去都是大有來頭。
蘇澄安靜的聽着，目光看過去，都是精緻得讓人不忍心喫下去。看得出，他花了心思，爲了一句若干年前她曾說過的，想要體驗一下坐在海邊，聽着海浪聲喫西餐的感覺……
她不敢去猜測他的用意，就當作是懷念也不錯。
畢竟，在她嫁到季家後，最盼望的一件事，就是能和他像普通夫婦那樣，坐在一起喫頓飯。是不是海邊都無所謂，有沒有海浪聲都不在乎，只要對面的人是他。
現在，這一切都實現了，她該知足了。
“喫吧。”季辰希說了這一句，就率先拿起刀叉，切着盤子裏的牛排。
蘇澄看看他，也拿了起來，低着頭，不知該說些什麼。
兩人都沒說話，喫得很專心，可蘇澄卻味同嚼臘。
季辰希拿起餐巾輕拭嘴角，擡起略有些狹長的眸，淡淡的瞅着她。突然問道：“你決定嫁給我的時候，就不怕我一輩子醒不過來？”
蘇澄緩緩擡眸，看看他，又調開了視線。
“我就當你再也不會醒過來了，才決定嫁給你的。”
季辰希的眉梢微微抽動一下，端起紅酒喝了一口，沉默半晌又問：“爲什麼又要離開？”
擱在餐桌下的雙手，纏在一起，她咬了咬脣，說：“你應該很清楚。”
季辰希卻嘲弄的笑了，“我又該清楚什麼？”
蘇澄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可還是忍住，沒有放任自己在他面前失去冷靜。她坦然看向他，“謝謝你今天的邀請，至少，算是滿足了我一個少女時的浪漫幻想。但是，過去的事還是過去好了……我們誰都改變不了什麼了。”
蘇澄也在不斷的用力提醒自己，她已經沒有資格在緬懷過去了，因爲，她有需要不斷前行的動力！
季辰希坐在椅子上，半闔着眼眸睨向她，像似在確認這個女人到底有多絕情！多殘忍！纔會如此冷靜的說出這番話。
蘇澄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注視，她站了起來，“季總，我們該走了。”
一名“季總”，又將現實拉近。
季辰希緩緩起身，視線卻仍鎖住她，在她極度的不安中，他一笑，“蘇小姐，你不要誤會，我只是不想失信於人，纔會有今天的安排。”頓了下，他說：“這並不代表什麼。”
說完，他率先走向路邊，也不管蘇澄是否能夠跟得上。
拉開車門坐進去，他立即摸出一支菸來，點燃後用力的吸一口，再長長的呼出。菸圈被海風吹散了，頭髮也被吹得凌亂，但都不及他一雙凌亂的眸。
蘇澄好不容易走過來，將沙子清理乾淨後才上車。與此同時，季辰希也將菸蒂扔掉，然後發動了車子。
“你……”蘇澄猶豫着問：“什麼時候開始抽菸了？”
以前的辰希生活狀態非常健康，作息正常，煙酒不沾。可是現在，從他抽菸的姿勢來看，應該有些年頭了。
季辰希連頭都沒回，淡然道：“在你離開以後。”
蘇澄臉上的神情複雜起來，眸底掠過一絲
愧疚，心尖似被利刃劃過，這一刻疼得厲害。
十指摳着裙襬，緊緊摳着，她真的很想告訴他，當年不是她背叛，連她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年了，她不曾忘過他！就算他不相信，她也想要告訴他！
這種想法越來越強烈，蘇澄衝動得不想再去顧及那麼多了！
她轉過頭，眼神帶着決然，“辰希，我……”
就在這時，響起了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
一切都嘎然而止。
蘇澄想要說的話，都被卡在了喉間。凝視着他，她張了張嘴，最後卻只是咬住脣，不發一語。
季辰希側頭，揚揚眉，“不接嗎？”
蘇澄神情黯淡，有點機械的從包裏取出手機，“喂……”
“你現在在哪？”
一個沉而有力的聲音，似道驚雷，驚醒了她。
蘇澄睜大眼睛，條件反射的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秦總，”
旁邊，季辰希眼角餘光瞥了瞥，又繼續專心開車。
“我現在在……”蘇澄實在是沒辦法解釋，自己爲什麼在海邊，於是，只能硬着頭皮回：“我在大閱。”
“哦？”
秦勵錚靜默幾秒鐘，又問一遍，“你現在在大閱？”
蘇澄含糊的“嗯”了一聲。
這時，對面的人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電話隨即掛斷。
蘇澄把手機收到包裏，看上去還是有點心虛的樣子。在秦勵錚面前，她總是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也許是他帶來的威懾力夠強，又或者是他與生俱來的強大氣場，總之，是個會讓蘇澄繃緊神經，冒出冷汗的人。
季辰希突然問，“對公司老總撒謊沒關係嗎？”
蘇澄有點心虛，“那總不能告訴他，我跑到海邊來喫行午餐了吧。”
依秦勵錚的個性，不知道會不會給她扣個玩忽職守的帽子！所以，謹慎些還是對的。
季辰希將她對秦勱錚那又畏又懼的樣子看在眼裏，緩緩的，加快了車速。
“對了，你剛纔要和我說什麼？”他隨意問道。
蘇澄沉默片刻，最後還是搖頭，“沒事。”
“真的沒有事？”
季辰希的眼神有抹洞悉，抵向她時，蘇澄還是閉緊了嘴巴搖頭。
那樣的衝動，只有一次。
季辰希沒再逼問，一路將車子開到最快，在海邊鮮少車輛的大道上疾馳。
兩人一起回到大閱，在踏入這幢大樓的那一刻，季辰希又成了季總，成了和她毫不相干的人。
電梯門打開，季辰希徑直走進去，蘇澄也彆扭的跟進去，電梯門慢慢闔上。
這時，另一部電梯也降到一層，門打開，繃着峻顏的高大男人從裏走出來。
秦勵錚攏着的眉頭，就不曾展開過，他坐進車內。沒有立即發動，而是先點燃一隻香菸，吸過一口後，再緩緩吐出煙霧，透着這層薄薄青煙，黑如潑墨的眸眯了起，內裏是善於掩藏的光澤。
待他抽完一隻煙後，他才發動車子駛離這幢龐然建築。
他打了一個電話，“陳濤，會議照常舉行。”
“好的。”
掛了電話，秦勵錚加快車速，臉部輪廓的線條繃緊，看上去更加嚴肅冷漠了。
下午，蘇澄回到公司，言經理讓她立即去總裁辦公室彙報工作，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能搞錯！
蘇澄這才恍然大悟，秦勵錚打電話給她，多半是因爲這件事。雖然心裏打起了退堂鼓，可她還是磨磨蹭蹭的來到了29層總裁辦。
她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低沉的應聲，“進。”
蘇澄深呼吸，推開門去了，“總裁，您找我？”
秦勵錚沒有擡頭，筆尖在忙碌，沉着聲音說：“大閱那邊有什麼進展？”
蘇澄立即彙報，秦勵錚沒有應聲，她只能尷尬的站在那兒等候。
“喜歡那邊的工作環境嗎？”
蘇澄一愣，像似沒有適應跨度這麼大的問題，只能模棱兩可的回答，“呃，還好。”
秦勵錚這時才放下筆，靠向椅背，十指隨意交握，擡起頭直視他，“那麼季總呢？”
蘇澄怔住，隨即又皺下眉，想起他之前說過的話，她眯緊眼睛，“季總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合作公司的高層。”
秦勵錚瞅着她，半晌垂眸，嘴角揚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慢慢說：“你倒是學得快。”
她能將他說的話放在心上，他該是表揚纔對，可蘇澄卻隱約覺得，他好像有點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