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蘇覺得自己像是入了夢。
她夢見自己獨自一人拿着凌,遊走在燈紅酒綠的二十一世紀,不顧一切執行任務的時候。
紅酒瓶砸落在地上,蛋糕摔得到處都是,剛剛還熱鬧的生日宴會轉瞬變成一片修羅戰場。她一手收了那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的性命,鼻翼間躥上血腥味,溫熱的血沾上手指,卻冰涼徹骨。
然後便是殷紅的血跡,流淌開來,她輕而易舉地躲開聞訊而來的交警,融入深深夜色裏。
繞過好幾條小巷子,才發現組裏的車子,剛剛坐上去,只聽見“砰”地一聲響,後面什麼都不知道了
親情、友情、愛情是什麼滋味她前世僅活着的幾十年從來沒有體會到,要麼是扮演着別人的角色,要麼是出任務,每天過得匆忙,活得猶如一潭死水
“蘇兒蘇兒”
是誰的聲音夜修冥虞子蘇一下子想起來,用力想要掙脫夢境,那個男人啊,今生她是真的心甘情願栽在他的身上。
一生一世,不願相負。
虞子蘇想起之前有一次她問夜修冥,爲什麼不叫她“蘇蘇”“小蘇”,偏偏要叫她“蘇兒”,帶着一個“兒”字,每次都溺人無比,當然,叫她的那個人是他,所有的都變成了情話。
夜修冥只是道:“只想將你寵着。”
那個時候她就明白,因爲她是虞子蘇,因爲他是夜修冥,所以他喚她“蘇兒”,她叫他“夜修冥”,情人間的暱稱,哪有那麼多的道理緣由,都不過是因爲愛罷了。
夜修冥昏昏沉沉之間,彷彿從泥沼中脫身而出,一下子變得輕鬆無比,虞子蘇睜開眼睛,朦朦朧朧覺得刺眼無比,又倏然閉上。
“王爺主子眨眼了”耳邊驟然響起蘇諾驚喜的聲音,像是在哭。
“夜”虞子蘇再次睜開眼,就看見夜修冥一動不動望着自己的眼睛。
慢慢地,虞子蘇便能清晰地看見,夜修冥的那雙眼睛,猩紅的血絲密佈在整個眼眶裏面的眼白,眼睛外圍也是紅腫無比,一看就是哭過了。亂糟糟的頭髮披在肩上,顯然沒有打理過。
衣服上帶着的血跡已經變得暗沉,猶如一朵泣血的梨花,盛開在他的身上。臉上盡是鬍渣子,憔悴無比。
“蘇兒”他低低出聲,嘶啞無比。
“青尋和江大夫來了”是蘇諾哽咽着的聲音,她見虞子蘇望了過去,一下子跪在地上,“主子,您終於醒了”
虞子蘇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疲憊和疼痛襲來,忍不住暈沉沉睡了過去。
另一邊,夜修冥踉蹌着起身,要不是青尋眼疾手快地將他扶住,只怕會一下子栽倒在地上,“主子在這裏蹲了兩天兩夜,一下子站起來只怕人有些難受,不如坐一會兒。”
夜修冥沒有拒絕,在椅子上坐下道:“怎麼樣”
青尋和江大夫討
論了又討論,最後還是由青尋道:“娘娘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只要好好將養着,就能慢慢恢復過來,只是”
“只是怎麼了”夜修冥啞聲問道,因爲着急,喉嚨發癢,忍不住咳了兩聲。
青尋給他倒了一杯水,才猶豫着緩緩道:“娘娘因此身子大損,以後只怕是再難有孕”
夜修冥半晌沉默無語,不能有孕青尋說的是“只怕”,可他何嘗不明白已經近乎肯定了,要不然青尋豈會這般猶豫夜修冥心猛地抽疼,要不是他沒有好好照顧着蘇兒,又怎麼會這樣
不能有孕,這對於一個女子而言,剝奪了當母親的權利,何其殘忍
夜修冥心底滿是愧疚,最後化成一聲嘆息道:“這倒是無礙,我與她已經有了兩個孩子,足夠了。”
說罷,這纔想起,自己這兩日過去,連孩子都還沒有抱過一次,問道:“孩子呢”
“在碧容湖涵那幾個丫頭那裏照看着。主子要看看嗎,屬下這就去讓她們把小主子抱過來。”青尋見他終於想起小主子,急忙道。
夜修冥點了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青默擰着幾個人跪在外面道:“皇上,這幾個人在院子外面鬼鬼祟祟待了三天了”
青默青雙帶着衆人在院子外面跪了兩天兩夜,最後昏過去,還是青尋和江大夫勸着,纔沒有繼續跪着。
虞子蘇受驚難產性命不保的消息不知道是誰傳了出去,溫文越和徐慶澤兩個人因爲朝中大臣對於虞子蘇的擔憂,以及諸多政事,也不得不暫時出去幫忙去了。
所以現在院子裏只剩下夜修冥虞子蘇以及青尋他們。
夜修冥回京的消息沒有一個人知道,也因爲他沒有帶任何人一同入京,所以消息根本沒有泄露出分毫,那個被堵了嘴巴的人在地上一見到他,瘋狂地掙扎起來,“嗚嗚嗚”地叫着。
“東陵人”夜修冥挑了挑眉,心底正因爲虞子蘇的昏迷有着火氣,見到這人,露出一抹殘忍嗜血的冷笑,啞聲道:“拖下去好好招待,朕要知道是誰,想要害朕的皇后”
“是”青默應了一聲,同青雙將人押了下去。
“溫右相來了,皇上要見嗎”不一會兒,蘇諾端着湯藥走進來道,“應該不是爲了主子醒過來的事情,是朝中的事情吧。”蘇諾有此一問,是因爲夜修冥這幾天都守着虞子蘇,沒有管過事情。
夜修冥自然而然接過她手中的湯碗,一絲不苟地小心翼翼給虞子蘇喂藥,道:“嗯,讓他在偏房等一會兒,朕要問問京都如今的情況。另外,孩子那裏,勞你費心看顧着了。”
不是不心疼兒子,可他跟心疼這個爲自己連命都不顧的女人。
蘇諾抹掉眼淚道:“都是屬下該做的。”說罷,便匆匆出去告訴溫文越這個事情。
夜修冥給虞子蘇喂完要,伸手拂開那表面上所剩無幾的黯淡黑髮,露出銀白如雪如蛛絲的髮絲,定定看了一會兒,纔給虞子蘇掖好被角,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