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
“手術刀！”
“鑷子！”
……
手術有條不紊的進行着，主刀的四個醫生，額頭上都滲着密密麻麻的細汗，卻根本沒有閒暇時間去擦。
護士遞完工具後，又掏出紙巾，小心翼翼的爲醫生擦去汗水，免得汗水滴進眼睛裏，導致手術失誤。
在手術室裏，任何一個微小的失誤，都有可能造成手術失敗。
左彥明現在精神狀態非常的差，即便他失誤了，也不會引起喬詩蔓的懷疑。
畢竟他是真的有傷在身。
只要他手抖一下，割破一個血管，或者在喬詩雅的脊髓上動些手腳……喬詩雅必死無疑。
而且喬詩雅是一個壞人。
殺她左彥明也不用承擔太多的心理負擔。
想想喬詩雅以前對他小師妹做的那些事情……他殺她，都不能叫行兇，只能說是爲民除害。
左彥明盯着喬詩雅的動脈血管，握手術刀的手，不自覺的收緊了。
“爲什麼要救她？”他突然問：“她以前那樣對你，你都不恨她嗎？”
正全神貫注做手術的喬詩蔓微微一愣，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左彥明說了什麼。
她抿了抿嘴脣，沒有說話。
“她協助秦淵，綁架了你母親，又氣死了你父親，甚至夥同秦暮宇欺騙你，害你險些死在手術檯上。”左彥明細長的鳳眼半眯，眼尾隱隱透着冷意：“如此作惡多端的人，你爲什麼還要救她？”
他是真的想不通。
像喬詩雅這種惡事做盡的女人，就讓她死了算了，爲什麼還要救她？
聖母心腸發作嗎？他的小師妹雖然很善良，但她並不聖母，對待惡人，她從來都不手軟。
那爲什麼，她要救惡行累累的喬詩雅？
喬詩蔓在這時擡起頭，漂亮的桃花眼，和左彥明細長的鳳眼，在半空中對視。
“因爲我是一個醫生。”喬詩蔓看着左彥明的眼睛，語氣堅定道：“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拯救每一條生命，是醫生最基本的職業操守。”
“沒錯，喬詩雅確實做了很多壞事，我恨死她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可這和我拼盡全力的救她沒有任何衝突，因爲我是個醫生，她躺到了我的手術檯上，她就是我的病人，而我不管這病人是誰，做過什麼壞事，只要她躺在我的手術檯上，我就會拼盡全力救活她！”
“她做錯事，法律會懲罰她，醫生的手術刀，是救人的，不是公報私仇取人性命的。”
一番話，讓左彥明微微一愣。
恍惚中，他猛的想起，小時候，林老爺子在教他和喬詩蔓醫術的時候，其實說過類似的話。
“醫生，是救死扶傷的，哪怕是罄竹難書的惡人，只要來找你求醫，你就要把他治好，哪怕你治好他以後，再親手把他打死呢，那也得先治好，因爲你是醫生，醫生不能放棄任何一個病人，這是醫生最基本的職業操守。”
這話乍一聽似乎很可笑：醫好了再打死，這不多此一舉嗎？
直接讓他死不行嗎？
但其實，細細去品，卻能品出，醫者的堅持。
病人來求醫，醫生就要治，不管是什麼人，都得治，這就是醫生。
救人是一回事，爲民除害是另一回事。
先救人，履行自己醫者的職業操守，再爲民除害把他打死，履行一個正義公民基本素養！
左彥明突然笑了，細長的丹鳳眼月牙一般的彎了起來：“小師妹，果然你纔是青雲山真正的傳人，師父們那些可貴的精神，都在你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展現。”
不像他，只學會了技術，那些高尚的品格，一點兒也沒學會。
他可真是……太差勁了。
“你也不錯呀。”喬詩蔓俏皮的衝左彥明眨了眨眼睛：“我只是偶爾才進手術室救人，可左師兄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在救人，你救死扶傷的精神，比我更可貴。”
“別取笑我了。”左彥明移開了視線，他沒有辦法直視小師妹如此純淨，如此真誠的眼神，只能躲閃：“我這只是工作罷了。”
他早就麻木了。
即便每天都在給病人做手術，可心裏並沒有救人的感覺，只有機械一樣的麻木。
“不管是什麼，你都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喬詩蔓微笑道：“你可能覺得沒什麼，但是那些被你救活的人，肯定不會這麼想，對他們來說，是你，拯救了他們的生命，給了他們第二次活的機會。”
“行了行了，再誇我我可真飄天上去了。”左彥明用玩笑結束了對話。
這些稱讚他真的受不起。
救再多人又如何？
如果那些被他救的人，知道了他是個噁心的同性戀，一樣會向他投來鄙視的目光，說不定還會辱罵他，寧願死也不願意讓他給他們做手術……
這就是人性。
他早看透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經過漫長的十個小時的治療，喬詩雅終於保住了性命。
而當陸北寒得知，喬詩雅沒有死在手術室裏以後，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可怕。
“左彥明，你就是學不乖是吧？”陸北寒在電話裏笑着，雖然他在笑，但那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有些人，笑的時候，比不笑的時候更可怕！
陸北寒顯然就是這類人。
“放心，我有按你說的做。”左彥明輕聲道：“但小師妹是天才，你不要總把她當傻瓜，做得太明顯，她肯定會起疑心的。”
“雖然喬詩雅的命保住了，但是我做了些手腳，她會成爲植物人，這輩子都別想醒過來了。”
“後天我就要個小師妹一起去青雲山了，難道你要在這麼關鍵的時候，讓我明目張膽出錯，殺了喬詩雅，害小師妹起疑心嗎？是殺喬詩雅重要，還是催眠秦煜城，讓他徹底忘記喬詩蔓更重要？”
這話果然很有用，陸北寒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些。
“左彥明，你最好不要耍花招，否則，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說完這句話後，陸北寒便“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左彥明苦笑了一下，也默默放下了電話。
呵，這可真是他聽過的，最搞笑的威脅了。
因爲他現在已經生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