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等等。”
雲梨剛轉身，就被鮫人叫住，回過頭，只見他微抿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對上雲梨詢問的視線，他期期艾艾：“我能問您幾個問題麼？”
雲梨點頭：“你問。”
鮫人瞥了眼衛臨，輕聲問道：“您爲什麼選擇他？”
“什麼？”雲梨有些懵，觀他的形象，不像是八卦之人，關心她的感情問題做什麼？
開了口，鮫人再無先前的期期艾艾，越說越激動：“論身份，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九重星闕任何一人也比他的身份高；
論天賦，不說飛昇九重星闕，就是飛昇中級位面也待實現，更遑論與九重星闕的天之驕子們相比；
論真情，四家四族裏心悅您的也不在少數，就是……”
說到此處，他頓了下，深吸口氣，定定看着雲梨的眼睛，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那麼多比他優秀的男兒，您爲何獨獨看上他？”
此前，他一直以爲，阻礙他們的是身份，卻原來是她的心意。
只要她願意，即便是註定無緣仙途的凡人，她也會傾其所有，爲其逆天改命，渡他成仙。
雲梨惱了，就算他幫過他們，也不能將自家師兄貶的一文不值！
她當即反脣相譏：“什麼叫普普通通的凡人，他明明是最特別、最好……”
反駁的話說到一半，鮫人落淚了，眼底瀰漫着破碎的光，整個人被巨大的悲傷籠罩。
雲梨怔住，聯想他說的救命之恩，忍不住心中打鼓，這人該不會是以前的情債吧？
她下意識望向衛臨，正對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雲梨頓時心虛了，條件反射般衝他討好地笑，“可能有什麼誤會。”
衛臨眼底閃過一抹無奈，傳音：“人家問你話呢，好好回答。”
有那麼一瞬，他確實想過，鮫人會不會與她有情感糾葛，畢竟第一世初見的她，冷心冷情之下，還透着萬念俱灰。
那不是一個自幼困於深宮的人該有的情感，不經歷過刻骨銘心的傷痛，哪來的萬念俱灰。
但這個念頭只存在一瞬，就被他否決了，她的性子他很清楚，認定一人，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無論多大的困難，她都會想法子克服。
當然，一旦發現對方有異心，斷也是斷得徹徹底底，等等，斷得決絕……
難不成，是這位鮫人負了阿梨？
衛臨覷着神色落寞又不甘的鮫人，突然有些不確定了。
雲梨的反應刺痛了鮫人，高高在上的鳳族小公主，何時顧慮過他人的感受。
他忍着心裏刀絞般的劇痛，沙啞着嗓音強調：“這個問題困惑小仙六千多年，已成小仙的心結，求殿下解惑。”
“心結？你與我……”
雲梨越發心虛，盯着鮫人的臉，絞盡腦汁回憶，也未有半分熟悉之感。
“我們沒有關係，”鮫人淺笑着，緩緩啓脣，“小仙只是與其他人一樣，仰慕殿下。”
看着他拼命掩飾，眼底卻越發清晰而沉寂的難過，雲梨即將脫口而出的敷衍之語卡在了喉嚨。
她偏頭看着衛臨，想了許久，認真答道：“你們都喜歡強大的我，討厭膽小的我，唯有他覺得，那個怕黑怕鬼怕蟲怕蛇的我，也值得被愛。”
雲梨微微擡頭，湖水清澈，盛夏的陽光毫無阻礙的灑下，將水底照得亮堂堂。
她沒有記憶，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某些東西已深入靈魂。
所有人都希望她所向披靡，唯有他希望她笑顏如初，在他面前，她可以做最本真的自己，可以天真、可以任性，可以不勇敢。
她會很強大，也不會停止變得更強的步伐，但是偶爾她也需要一個依靠。
鮫人一震，他只記得她是盛夏七月的烈陽，是照亮黑暗生命的光，卻忘了，光也是有陰影的。
他淺淺闔眼，深吸一口氣，良久，緩緩睜眼：“我明白了，最後，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哎，雲梨默默嘆了口氣，欠人情就是麻煩，事兒真多，還不如正兒八經地給酬勞呢。
她耐着性子，“你說。”
“您能叫一次我的名字嗎？”
“什麼？”
這奇奇怪怪的請求，雲梨心下不妙，鮫人這樣子顯然對她情根深種，她不會又要欠一個人的情債吧？
她瞄了眼衛臨，只見他眉梢微凝，不知在思索着什麼，沒有注意到她的心虛。
她清了清嗓子，問：“咳咳，你叫什麼名字？”
“伶舟。”鮫人指尖微揚，水域陣陣盪漾，緩緩勾勒出兩字。
“伶舟，”雲梨低聲重複一遍，“很好聽的名字，我記住了。”
伶舟沉寂的藍眸，宛若亮起璀璨星辰。
雲梨越發狐疑，她以前與伶舟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是記住他的名字而已，竟讓他如此開心？
在她的疑惑中，伶舟的面容漸漸平靜，將所有情緒都壓了下去，輕聲說道：“他的危機不能只封印神魂，身體也需要保護。
我們鮫人善織，織出的鮫綃柔韌無雙，你們不如在此住上幾天，待我織好鮫綃再走。”
聽到鮫綃二字，雲梨的傳承被激發，腦中自動出現鮫綃的信息，鮫綃乃世間至柔之物，卻有着最強的防禦，水火不侵，萬法不熔。
“真的嗎？”她激動，“你願意給我們鮫綃？”
鮫綃乃鮫人族至寶，據說一位鮫人一生只能織就一批，很少有流傳出來的，每每現世，都會引得各方勢力角逐。
上次面對鬼怨之氣，若有鮫綃在，師兄絕不會命懸一線。
此外，以後應對飛昇雷劫，危機也是大減！
伶舟點點頭，既然渡他成仙是她所願，那麼他定竭力幫忙。
雲梨驚喜交加，暗暗譴責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先前竟然認爲伶舟仗着幫忙的人情麻煩人。
就回答了兩個問題，他竟然願意給出鮫綃！還是幫助情敵！
這格局，這品性，也忒好了吧！
“謝謝、謝謝，真是太感謝你了！”驚喜來得太突然，雲梨激動得語無倫次，拍着胸脯保證，“以後你就是我們的恩人，誰若與你爲敵就是與我們爲敵！能用得上我們的，儘管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