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十六年,十月下旬,羅剎和唐國漠北草原邊境的口岸城市“買賣城”。
城外水草豐茂,遍地牛羊和白色的帳篷。一條河水蜿蜒穿城,將城分爲三個區——
河水南岸之左是華麗的薩滿廟和白塔,不時有濃郁的酥油香味和唸經聲飄來;
南岸之右是一片片舊唐風格的四合院,原來“盛天魁”的貿易區,如今成了羅剎僱傭兵的營房。
不到百米,河水北岸就是羅剎國的風景,那裏的一切建築彷彿都是泰西古典建築的復刻品,排布在以一座無比巍峨的洋蔥頂石頭大教堂爲原點的輻射線上。
一段鐵路從遙遠的西方迤邐而來,經過羅剎北城,圈狀環繞起整座買賣城的三個區。
環城的複線鐵軌上,安置着百座黑塔似的移動軌道炮,目前大部分集中在買賣城的東南一側——這是羅剎帝國的軍工專家在上次大戰之中奇思妙想出來的火力巨物。未及投入,羅剎已經戰敗。
它們在鮮卑利亞的機密兵工廠封存至今,即將有用武之地了。
鮑里斯,前羅剎帝國的御用神父,如今鮮卑利亞鐵路公司的股東、草原的實際控制者,坐在羅剎北城大教堂的御座上。
他的懷裏睡着一隻白色鼯鼠,手上捧着一本新裝訂的可以使用六百萬靈魂的契約書,活脫一位人類靈魂的工程師。
一隻象徵着“通天巫”身份、可以聚攏所有牧民祈願的九馬尾節杖,立在他的御座前。
在九尾節杖旁邊的木桌上擺放着一個三乘三格子的珠寶盒,珠寶盒裏一共有九枚復活節彩蛋。
——一枚彩蛋已經黯淡無光,原來盛放着樂師斯坦尼真正的靈魂——在巫王之墟迎接鮑里斯降靈之後,他已經被徹底抹除了人格,連轉世也不可能。
其餘八枚復活節彩蛋卻隱隱透出藍光。
一對抱着藏狐,海螺般晧潔的白骷髏步入大教堂內,凝視了會那珠寶盒的八枚復活節彩蛋——這裏有鮑里斯本人,還有向鮑里斯效忠者奉上的靈魂。
只要這八枚復活節彩蛋不被摧毀,他們就能一直存在下去——這是羅剎巫師傳承的“巫妖”技術。
對於擁有六百萬靈魂的鮑里斯而言,爲任務失敗的他們重塑肉體,只需要三天的時間。神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
怙主又瞥向大教堂的兩列——生者的行列裏分別站立着兩個魔獸般強壯的男人,他們從死者的國度回來了。
——A級獵人,突厥人“湯鍋”恩維,在幻海時只不過獻祭了肉體召喚三足烏,他的靈魂還在命匣,已然復活。
——A級武人,草原巴圖魯“海山”。一週前海山自爆肉體,仍然沒有襲殺成調查員協會的獵人林洋,但也體驗了林洋的戰力,剛剛復活。
御座上,鮑里斯道,
“怙主修煉歸來,趕上了時候——
那個協會的遊俠勞倫斯和東瀛的一個師團已經達到了三百公里外——可以懲罰和消滅你的敵人了。”
他指向教堂階下的又三個A級手下,
“勞倫斯就交給怙主了。
遊俠弗拉基、列車長尤格,你們統御軍團正面迎擊東瀛人。”
那工裝矮漢是列車長“尤格”,A級匠人,前羅剎帝國軍工專家,負責了此地軌道炮和裝甲列車的建造。
A級遊俠弗拉基,前羅剎禁衛軍官,在鮑里斯助下吞食了“鷹神”之力,翱翔草原天空,偵察敵情。
“遵命。”
兩人退出教堂。遊俠弗拉基解開大氅,交給教堂外拿着古式射擊戰斧的衛兵,然後整個人的肢體逐漸化爲鷹的羽翼和利爪,飛向了東方。
“‘哲尊薩滿’,你給草原士兵餵食‘馬里奧毒蠅傘’湯劑,振奮他們的士氣。
然後,向東瀛人投放一批帶瘟疫的鼠羣。
最後,像上次製造‘妖馬森林’那樣,用長天生的種子再製造一批‘黑山羊幼仔’。”
鮑里斯向黃帽薩滿命令。
哲尊薩滿,A級鍊金師,曾經本代草原上最強的薩滿。但在鮑里斯亮出“通天巫”身份後,不得不歸順。
哲尊不忍道,“不止東瀛人塗炭,草原也要化爲魔境了。”
不待鮑里斯說,那海山已經訓斥起哲尊來,
“我們的草原祖先是整個人類世界的征服者!特工戰、細菌戰,都是我們祖先創造的不朽的軍事技術——現在鮑里斯先生把我們祖先的遺產交付給我們。
哲尊,不要再軟弱了!不要像前朝時代那樣墮落沉淪了。
你看到的只是一小片魔境的誕生,我看到的是草原的新生!
——戰勝了東瀛人之後,國際社會會真正承認我們的!
——你要還罪孽以後再還!反正你有永恆的輪迴呢!”
哲尊噤口不言,也退出教堂。
這時候那個黑色巧克力膚色,頸系安卡十字架的少女向鮑里斯請求道,
“領袖,許可我跟隨尸陀林怙主一道討伐勞倫斯——怙主,請讓我親手砍下勞倫斯的首級吧。
——米旗國那夥強盜毀滅了我的故鄉瓦邦,把我們的族人都送入了集中營!
他們還拿走了我們瓦邦的波紋鋼隕石山,拿走了我們的聖藥‘心形草’,裝備起他們的軍隊、特工和調查員。
我是瓦邦最後的豹神行走!我要復仇!我要復仇!”
“德西瑪”,A級樂師,瓦邦末代公主。
儘管不是暴力系職業,她震怒起來,身體筋肉暴起,卻如一隻母黑豹。
“善哉。善哉。天道好還,報應不爽!”
怙主夫人牽着那德西瑪的手,應允下來。
鮑里斯指着死而復生的“海山”和“恩維”兩個暴力系道,
“你們留在買賣城,對付林洋——這位花旗國的銀行家會提供後援。他是一個很優秀可靠,也無比了解協會的商人。”
他說的是最後一個A級手下,戴着一個米戈眷族頭套的孱弱青年男子。
“夏洛克先生,感謝你和你真正的花旗主顧對鮮卑利亞鐵路公司的支持。”
——這面具後,竟是陸澄在幻海的泰豐銀行的客戶經理夏洛克。
那青年男子微微還禮,
“資本是超越國界,超越了善與惡,超越了正神與邪神,我只是盡一個商人本分。
我們無比希望鮑里斯能夠恢復羅剎的秩序,填補世界權力的真空,淘汰舊世界那些老不死的東西,讓世界變得對資本更美好。”
鮑里斯淡淡笑道,
“三百年來,羅剎國這隻雙頭鷹一直在搖擺,是面向西方,還是東方。
上一次大戰已經宣告羅剎皇室的西方戰略徹底失敗了。
從我開始,羅剎會從東方的草原重新崛起。”
忽然,夏洛克提醒鮑里斯道,
“我們還沒有那一位陸澄的消息。
如果他突然出現在買賣城,這裏的守備就略顯空虛了。”
鮑里斯的眼睛注視向怙主。
怙主的骷髏臉上沒有任何波動——他免疫一切精神效果,不懼怕鮑里斯的讀心。
“放心吧,我本人在這裏等待陸澄,到時就是汲取那個王級神力量的時候了。
——我始終渴望他成爲我們的同伴——陸澄終究會領悟到,我們都想毀滅現在這個世界,我們纔是真正的朋友。”
鮑里斯向夏洛克道,他拿起了那枚空了的復活節彩蛋,把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