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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潛龍在淵(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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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現在飯局上的這票人,幾乎能劃分出三四個派系。但不管關係如何,這票人大多爲人老道,自然不會挑明。看到沈姒落座,他們也只是微微一笑,不顯山不露水的,依次入了座。

    只有隔得遠的三兩個人立在窗邊,閒閒散散地低聲交談了幾句:

    “主位上坐的是誰?竟然還是一女的,真新鮮。”

    “她你都認不出來?在南城攪得何家家破人亡、砸過港城司長夫人曾太的晚宴、得罪完賀家陶家還能全身而退的沈姒,這些年鬧得多轟動。”

    “賀九剛被自己養的情兒背叛,那女的還賣消息給齊三,讓賀家損失一百多億。現在齊三領着沈姒過來,是不是有點——”男人點到爲止,只笑笑,“今天的場面怕是不太好看。”

    “輪得到你操心?入座吧。”

    這家會所是上世紀領事館的舊址改造出來的,西方古典和巴洛克式風格結合的建築,斑駁的樹影落在外牆上,內裏一派紙醉金迷。

    穿過山水十二屏風,光線迷離而昏暗,內裏的環境才盡收眼底。

    陳列的老式留聲機並非擺設,飄出一段悠揚婉轉的《升c小調圓舞曲》,桌上擺放的是銀質餐具和空運過來的北極星白玫瑰,如玉如雪。

    氣氛越來越詭異而微妙。

    沈姒忍不住想要從主位上起身,不過她肩上壓着一股力道,動不了。

    其實此刻進退都失矩。

    主位沈姒已經佔了,齊晟就在她手邊,其他人也跟不知道似的,陸陸續續入座了。她現在就算想彌補一下,也不可能把這羣大佬請起來了。

    沈姒不動聲色地掐了下齊晟的手,一言難盡地看了眼他。

    齊晟揹着昏光,五官輪廓浸在陰影裏,沉冷而立體。他像是不知道,一手搭在她肩上,閒散地朝她傾身,輕然一笑,嗓音低啞沉緩:

    “想喫什麼?我讓人現做。”

    “隨便點嗎?”沈姒纖眉輕輕一挑,“那我想喫文昌雞和麒麟鱸魚。”

    既來之,則安之。

    不過會所的老闆還真沒有準備,忽然多了個人,還坐在了主位上,證明份量不輕。他一邊吩咐人現做粵系菜,一邊差人打聽沈姒的忌口。

    飯局上笑聲錯落。

    精緻的菜餚一道接一道送上來,品的是Roussillon酒區的藏酒,1922的赤霞珠,和霞多麗、黑比諾、莫尼耶比諾混釀的極幹型香檳。

    可聊的卻始終是閒話。

    齊晟腕間的鑽石袖釦取掉了,折了幾道的袖子捲到手肘。

    他一直在給沈姒挑魚刺。

    說實話,這種慣來讓人伺候的主兒,陰晴不定,底下人經常不知道說錯或做錯什麼,就惹他不舒心了。現在他肯耐着性子伺候人,實在詭異。

    飯局上的人低笑不語,視線都在不經意地往沈姒身上掃。

    沈姒反倒比一開始安然得多。

    魚肉推到她面前,她嚐了兩口就停了筷子,默不作聲地抿了口茶,沒半點因爲他肯賞臉動手就屈就的意思。

    齊晟也不計較,偏頭看了眼她,笑意隱約,“不合胃口?”

    話音一落,會所老闆有點緊張了。

    “沒有。”沈姒擡眸,上挑的眼尾稠豔流丹,低下來的聲音輕軟,勾得人心癢,“做得挺正宗的,是我好多年不喫粵系菜了,有點懷念。”

    其實她是喫不慣了。

    從南城被他帶走後,她在港城待了一段時間,就跟着他回了燕京。

    時間久了,她的口味改了不少。

    但她不太想添麻煩,只說懷念。

    “沈小姐是港城人吧?”飯局上有個並不相熟的男人忽然開口,“如果不便回去,可以來這兒,這裏的潮州菜和港式茶點應該和港城沒分別。”

    沈姒對突如其來的示好有些莫名,還是輕笑着道了聲謝。

    藉着這個話頭,飯局上的人終於有機會切入了正題,有意無意地點了句,“說起來,這段時間港城聯合交易所和申城證券交易所的動盪太久,到底都受影響,這幫小的雖然不懂事,但也吃了教訓了,該結束了。”

    “股票跌停算什麼教訓?”齊晟屈指敲了敲桌面,偏冷的嗓音裏帶着淡淡的謔意,“私募操縱股價,只是被人捅出來的,被人耍了也不過賠個血本無歸。乾門會拉攏的幾家人脈,還有沒捅出來的禍事,你怕是救不了場。”

    “三哥何必做得太絕?”賀九微一撩眼,平靜道,“乾門會已經解散,賀臨十年之內不會回國,其他幾家也承諾不再沾手,只求一條退路。”

    他要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

    “這套說辭我不信,”齊晟手捻佛珠,沉冷的視線懶懶地落在賀九身上,“昔日公子夷吾承諾割地,才得以入晉,繼位後不是一樣出爾反爾,趁着秦國饑荒出兵?我以爲你最近深有體會。”

    “三哥多慮了,”賀九修長的手推了推金邊眼鏡,語氣溫溫柔柔,“秦穆公得道多助,不僅大難不死,還生擒夷吾。忘恩負義之人從來翻不起風浪,他日保不準還要斷手斷腳來償。”

    菩薩面,蛇蠍心。

    他一席話說得有多溫柔平和,就有多讓人肉跳心驚。

    沈姒擡手掩脣,摸不透狀況,但能覺出氛圍不對。她半垂着視線繼續品酒,安安靜靜聽着,只作不知。

    賀九的視線掠過沈姒,輕輕一笑,不疾不徐地轉了話鋒,“聽說三哥在西山居求婚,還沒恭喜二位。”

    他端過高腳杯,輕輕一晃,“沈小姐才貌雙絕,必定很討齊叔和老爺子歡心,不知道今年有沒有機會趕上二位的訂婚宴?我備厚禮出席。”

    這話不偏不倚地挑到了槍口上。

    他倆一個諷對方被忘恩負義的枕邊人捅了刀子,一個刺對方來日未必能順利結婚。雖然什麼都沒挑明,但話裏話外都是冷刀子,句句割心。

    空氣裏像是無意點燃了一團火,往該燒的地方燒。

    “自然歡迎。”齊晟掀了掀眼皮,懶得用場面話粉飾太平,低冷的嗓音陰鷙又刻薄,“只是到手了才談得上謀算來日的必要,我怕沒機會還禮。”

    周遭的氣壓在一瞬間跌到了零線,撕扯不開一絲喘息的空餘。

    賀九同樣擡眼,只是鏡片的反光遮住了他眸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他卻一笑置之,將話題轉回來。

    “既然如此,這一杯就預祝三哥心想事成還不髒了手。”賀九舉舉手中的高腳杯,“我向來只做說客,不做保,今後談不談得攏大家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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