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潮涌動,衆人均因全城的大喜事高興着,只有一人悲痛欲絕,瞬間便引得過往的人紛紛駐步看起了熱鬧。
暖心跪在地上,見被人圍觀,哭得更悲傷了,她一身白色孝服,身邊還擺着一塊牌子:賣身葬父。而在她身邊,用草蓆蓋着一個人,只露出一雙破爛的鞋來,估計就是她的父親了。
“真是孝順啊!”人羣中有人感嘆道。
“這小娘子長得不錯,只是不知道要多少錢?”另一人問道。
“怎麼,你要買嗎?”
“我哪兒敢?把她帶回家,我娘子那個醋罈子非砍了我。哎,看這小娘子挺可憐的,要不,你把她買回去,你不是還沒成親嗎?剛好!”
“我……我哪有錢?”
“喂,小娘子,你要多少錢啊?”人羣中終於有人問出了價。
暖心不語,抹掉眼淚,從袖子裏摸出一個小紙條,對着衆人展開。
“一百兩銀子!”
“太貴了!”
“是啊是啊,她這還在孝期,又不便馬上娶了她,買回去供着啊?”
“呵呵,走囉走囉。”
圍觀的人逐漸散去了一半,暖心卻依舊跪着。
穆悠當然早已發現了她,但並不搭訕,而是轉身去了回春堂。
“穆兄!”李殷大喜,朝穆悠招呼道。
“今天怎麼沒病人?”穆悠問道。
“還好,上午來看病的人多一些,下午也就幾個老病人。怎麼?就不許我歇會兒?”
“呵呵,哎,怎麼就你一人?秀珍不在嗎?”
“你找秀珍?她在後院逗欣妍玩。我幫你喊……”
“不用不用不用,”穆悠連連擺手:“那丫頭太吵了,沒她更好。我就是來找你的。”
“找我?看病啊?”
穆悠斜了他一眼:“我像有病的樣子嗎?哎,近兩天你有沒有接診過重病人,呃,就是那種生命垂危,無力迴天之人?”
李殷合上醫書:“作爲醫者,需要對患者保密。我不可能告訴你哪些人害了什麼病。”
穆悠憋憋嘴:“街上有個女子賣身葬父,而據我所知,她的父親怕是早就死了,所以我有些疑惑,她身邊的死者是誰的父親?”
“她賣身多少?”
“一百兩銀子。”穆悠笑道:“怎麼?你想買?”
“我買不起,怕是這襄州城,沒人願意出這個價錢,當然,除了一個人。”
“誰啊?”
“你!”李殷也笑了:“百姓們都傳言欽差行蹤不定,要找到你還真得下一番功夫,她賣身只爲引起你的關注而已,不管你願意出多少錢,怕是她都會找藉口跟着你了。”
穆悠:“我就是生氣,哪家當兒女的這麼不孝順,自己的父親都死了,還用遺體掙錢。如此混蛋,你爲何不幫我把他揪出來,讓我教訓他一頓呢?”
李殷滿臉欽佩:“你這理由,讓我都不得不違背醫德了。”
出了回春堂,穆悠又瞟見了廖氏文齋的幌子,嘴角一笑,也就上了樓。
“喲,客官……呃……使君?”廖掌櫃一驚,已認出了穆悠來,趕緊見禮。
“廖掌櫃不必客氣,我也就順道來看看。”
廖掌櫃當然知道他與樓下李大夫的交情,忙倒了茶,陪着笑臉道:“使君想看看什麼?我這兒珍寶古玩、筆墨紙硯都有。”
穆悠把玩着他架子上的古玩兒:“廖掌櫃見多識廣,可有認錯寶貝的時候?”
“呵呵,廖某這鋪子是祖上傳下來的,打小就跟這些打交道,一件東西是真是假,決逃不出我的眼睛。”
穆悠笑笑:“是嗎?怕是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吧?要不然,祝娘子拿了一個破扳指,你爲何會錯認爲是漢朝的東西,給她二百兩銀子?”
廖掌櫃心頭一驚,可卻面不改色,道:“使君英明,沒想到連廖某收了一個扳指的事都知道。不過,據廖某仔細品鑑,那扳指確實是漢末的東西無疑,剛好一個朋友途徑此地,我便拿給他看了,他甚是滿意,當場就付了錢收走了。”
“你的朋友?姓甚名誰?”穆悠直逼向他的眼睛問道。
“哦,姓吳,名中生,呵呵,說是朋友,其實也是個倒賣古玩兒的商販,平常走南闖北的收些小玩意兒,倒騰一下,賺點兒小錢。只是不知此時他還在不在襄州城裏,平日裏他隔三差五的會來我店裏坐坐,我也沒去他家拜訪過,都不知他家住在何方。”
“哈哈哈哈。”穆悠笑彎了腰:“廖掌櫃,哎呀,我一直以爲自己編瞎話的本事是一流的,沒想到廖掌櫃也是如此出類拔萃啊!”
廖掌櫃還是一臉懵:“廖某實在是糊塗了,不知使君何意啊?”
“好了別裝了。那扳指,穆仙兒已經讓人埋了,還‘吳中生’,呵呵,是‘無中生有’吧。廖掌櫃倒是知恩圖報啊!穆仙兒就幫你租出了這樓下的房子,你請她一大家子吃了飯也就罷了,還幫她洗錢供她的相好建新房,這份情,我幫她還了。”穆悠說着,將一兩銀子丟在櫃檯上。
“不不不,這萬萬使不得,既然使君知道了,還望使君見諒。穆東家仁善,客棧裏也賺不了多少錢,大家相識一場,能幫襯一下也是舉手之勞了。”
穆悠朝銀子努努嘴:“拿着,這是給你的俸祿,我想請你做事。做我的密探吧。”
“啊?密探?”廖掌櫃大感意外:“這……廖某從未想過,也不會……不知該幹什麼啊?”
穆悠道:“不用你特意幹什麼?就是平日裏多留意些,若是城裏有不同尋常的事情,就去江湖客棧給福伯知會一聲就行了。”
“啊?該不會福伯也是……密探?”
“保密就是,替我做事,少不了你們的好處!”穆悠已轉了身:“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哎,使君。”廖掌櫃追上幾步:“半個時辰前我去喫飯,見到街頭有一女子賣身葬父,我見她可憐,給她一兩銀子讓她安葬父親,誰知她卻拒絕了,還讓我別多管閒事。此女怕是有什麼陰謀詭計,還請使君多加小心。”
“嗯,不錯,很有密探的頭腦。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
“使君?拜見使君!”面對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欽差,披麻戴孝的兄弟倆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穆悠收回金牌,輕蔑一笑:“怕什麼?怎麼見到本官就跟見到鬼似的?我就是聽說你家今天辦喪事,過來弔唁,還望二位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