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二,辰時。
錦繡給穆仙兒送來了早膳,歐陽清風則端來了藥湯。
穆仙兒又是一臉生無可戀:“還要喝嗎?我覺得今天好多了。剛纔錦繡已經給我換過藥了。”
“剛好一點又不聽話嗎?再怎麼也要喝兩天,你就不想傷口快點長好,也好早些自由,否則,我絕不會讓你出穆府。我答應了逸兒,絕不會再由着你了。”
穆仙兒見歐陽清風的話毫無迴旋的餘地,也掛念着李殷,只希望自己的傷快點好,也就不再推脫,接過碗,屏住呼吸,將藥湯一口氣吞了下去,接着又是一陣作嘔。
“哎,忍着,別吐,快,喫兩口粥壓壓味兒。”錦繡趕緊遞過白米粥。
穆仙兒吃了兩口,總算緩了過來,接着倒也胃口大開,將粥和肉包子都吃了個精光。
兩人滿意地離去,柳婉茹又跟着進來了,手裏還團着一包什麼東西。
“柳姐姐。”穆仙兒靠在牀頭衝柳婉茹笑笑:“我還以爲等我回來後就見不到姐姐了哩。姐姐不是早就不滿做我的娘子,一直渴望着遠走高飛嗎?這次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又不走呢?”
柳婉茹臉一紅:“在你眼中,我柳婉茹就是這麼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嗎?等報答了你的恩情,我自然會走。可不是現在。”
“哦,是啊,等過上幾年,子謙也大了,帶走更方便些。”穆仙兒毫不留情地道出了她的心思,使得柳婉茹更是無地自容。
她緩了片刻,將手裏的布包展開,攤在穆仙兒腿上:“這段時間閒着沒事兒給你縫的,記着你今天也到日子了,用得着。”
“哦,今天就二十二了啊,時間過得真快。”穆仙兒苦笑道,不禁又想到了上個月的這天,和李殷搶冰了的綠豆湯喫的情景。她將這些縫製的無比精緻的女兒家的用物收在牀邊的衣櫃裏:“今天還沒來哩,估計也就這兩天了吧。謝謝姐姐了。”
“那你好好休息。”柳婉茹起身道。
“哎,姐姐陪我坐會兒吧。”穆仙兒拉住她的裙角:“如果子謙即將落下懸崖,你會不顧自己的安危,去救他嗎?”
“當然。”柳婉茹答道,幾乎沒有一絲猶豫。
“可是,你去救他時,可能會丟了自己的性命。”
“那又何妨?只要他活着,讓我爲他死一千次,一萬次,我都心甘情願。”
“爲什麼?”
柳婉茹笑笑:“因爲我是他的母親!”
穆仙兒還是有些困惑:“天下所有母親都一樣嗎?難道就沒有特例?”
柳婉茹起身朝門口走去:“別人我不知道。反正在我心裏,子謙就是我的全部,誰要是想對他不利,我就算豁了性命也要護他周全。”
柳婉茹一直擔心穆仙兒打子謙的主意,她已獲得了花無忌的全部財產,難道連他的兒子也要據爲己有嗎?
此刻,比柳婉茹更焦慮的要數柳絮了。因爲她弄丟了一樣東西———她攢了三個月的零花錢纔買的一粒藥丸,一粒可以挽救一段感情的藥丸。
昨晚睡覺時就發現懷裏的小盒子不見了,房間裏找了個遍。今日一大早又在院子裏,走廊和廚房翻了個底朝天,也一無所獲。難道……她仔細回憶着昨天走過的路,難道是去給阿郎送飯時弄丟了?
從穆府到縣衙也就不到一刻鐘,若是掉在路上,估計街上人來人往早就踩爛了;若是掉在縣衙……
“會不會是掉在縣衙了?”錦繡也正好問道。
柳絮臉一紅。縣衙,書房?!
縣衙官舍穆悠的書房裏,蔡昊天將整理的卷宗和趙斌覈對完畢,歸類放在了書架子上。
“明府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麼?總覺得自從他上次遇刺了,整個人都怪怪的。哎,你把他書房收拾一下吧。這些筆還有硯臺可千萬別弄壞了,明府曾說過,這都是他的一個朋友生前留下來的。”
“嗯。好。”蔡昊天答道,無意間卻瞟到案桌下挨着桌角的地方有個什麼東西,撿起一看,是個小盒子,打開了卻是一粒丸子,聞了聞也沒什麼特別的味道,不知是什麼。
是明府遺落的嗎?還是……他又想到了昨晚的神祕女子,問了小飛,說她是穆府的丫鬟。
他將書架旁的食盒拎到書案上,裏面的盤子和碗筷都已經洗乾淨裝好了。她爲何要給我送飯?不,或許不是我。她是來給明府送飯的吧。結果……
哎,昨晚有些恍惚,真是自作多情了。蔡昊天笑着搖搖頭,不由得又朝臉頰摸去,臉上似乎都還能感受到她脣上的溫度。雖然是個意外,卻是真實的。
他將小盒子納入懷中,將書房整理好,猶豫了片刻,拎着籃子一瘸一拐的朝穆府去了。
穆府門口,早有人在等着了。
“胡大娘。”蔡昊天喚道。
“哦,昊天啊。”胡大娘慈祥的笑道,放下手裏的籃子:“你也是來找明府的?”
“是。大娘有什麼事嗎?”
“呵呵呵,也沒什麼大事。端午的時候,明府不是給我家二郎說了門親事嗎?這兩個多月來,我看他們兩個也處的不錯,尋思着要不給他們把事兒辦了,呵呵,想找明府拿個主意。”
“哦?胡二哥要成親了?這可是喜事?什麼時候辦?我可要去喫幾杯喜酒!”蔡昊天也高興不已,這些年來,自己和祖母多虧了胡老二接濟。如今自己已是主簿,有了俸祿,一定要趁機隨一份大禮。
“日子還沒定哩。也不知道明府什麼時候得空,還想明府幫忙定個日子。呵呵,本不該拿這些小事來麻煩明府的,可是……哎,不知會明府一聲,又怕……老身也是爲難了。”
“大娘多慮了。明府平易近人,絕對不會嫌麻煩的。”蔡昊天肯定的說。
“哦,那就好。明府的傷勢好些了沒?我上次想來探望,府上的人也沒讓進。”
蔡昊天:“已經無礙了,明府隔三差五也會去縣衙看看。今日還沒去哩,應該還在家吧。”
“哦,主簿。老叟有禮了。”身後一個聲音傳來。
蔡昊天回頭看去,只見是個約莫六七十歲的老叟,一身短布衫倒是乾淨整齊,手裏還拎着一罈子酒。
“老人家可是來找明府的?”
“哦,老叟姓汪,家住城郊。聽說明府傷勢已然痊癒了,不知明日能否移步夷陵酒樓。呃……呵呵,老叟明日六十大壽,略備了薄酒。”
蔡昊天微微一笑:“你來請明府去給你祝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