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醫止了步,或許,他就沒有真的要走。他衝蕭颯微微一笑:“前天,我見到王妃了。”
“什麼?”
“我說,我前天見到王妃了。不,她現在已經有了新的身份,沒人再叫她王妃,而是稱她爲———穆縣令。”
蕭颯大驚:“你……”
“前天,聖人招她入宮,她悄悄到太醫署來找了我……”
“沈太醫。”穆仙兒輕聲喚道。
沈太醫正聚精會神看着藥典,被身前飄然而至的人嚇了一跳:“王……王妃?”
穆仙兒仍是穆悠的裝扮,只是沒戴面具,她微微一笑:“聖人已經封我爲夷陵縣令了,明日一早我便會離開長安。今日來此,只是有一事相求。”
沈太醫慌忙揖手:“王妃請講!”
“安王毫無心機,不適合身居高位,他自己也對權勢毫無興趣。他以前就經常對我說,只想做個逍遙王,每天吟詩作畫,練練書法,閒暇時在湖上泛着舟,聽着故事,其樂無窮。”
“是,沈某也明白安王的心願,只是有個詞叫“身不由己”。不知王妃可否助安王擺脫困境,達成所願。”
“楊國忠已認準了安王將來會繼承大位,又豈會輕易放棄這麼好的一枚棋子。我之所以逃婚就是爲了毀了他聯姻的把戲,要不然恐怕朝堂上早就變了天了。
當然,聖人對安王也是十分恩寵,安王在朝堂上的聲譽也是極好。這些卻反而對安王不利。所以,要想安王不被人利用,不成爲別人的眼中釘,只有讓安王成爲當年的滕王。”
“滕王?”
“沒錯。有時候韜光養晦也是生存之道。既然安王光芒太盛,那我們可以幫忙給他蒙上些污點,毀了他!”
“那王妃具體想怎麼做?”
“我去向安王辭別,然後,看能不能把他帶去青樓逛逛。沈太醫每日都會給安王請脈,如果聖人有意要重用安王,可以酌情幫安王告個病假。”
“這……沈某一人,恐怕……”
“你不是一個人,還有蕭颯,他也是爲了安王可以不顧一切的人。你有什麼拿不定的地方可以找他商議。”
沈太醫回憶着穆仙兒的話,再次向蕭颯一揖手:“沈某願一切聽從蕭將軍的命令。”
蕭颯聽他提起穆仙兒,不禁又感到一陣悲傷:“王妃還有留下別的話嗎?”
“王妃讓我告訴蕭將軍,她以前說過的話都是真的,所以請蕭將軍不必掛念。”
“好。”
“我還要去給衛國公瞧病去,順便瞧瞧,他們發現穆郎失蹤了,有什麼反應。”
“好,你也多加小心。”
“貴妃到。”
兩人隨聲望去,楊貴妃的儀仗已到了敬玉軒門口,趕緊閃到一邊躲避。
“旭兒。”楊貴妃下了步輦,由貼身侍女秋容扶着快步來到寢殿。
安王滿臉通紅,眯着眼睛瞟了她一眼,認出了她來,想起身見禮,終究力不從心。
“哎,快躺下。”楊貴妃上前坐在牀沿,伸手就朝安王額上摸去:“怎麼還這麼燙?傳太醫來看過了嗎?”
小夏子跪在地上趕緊答道:“回貴妃娘娘,沈太醫方纔已經看過了,也開了藥,說是多用溫水擦擦,待燒退了就好。”
“你們都是怎麼伺候的,昨日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間就病了?”
“奴婢……”小夏子額上大汗淋漓,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奴婢有罪,請貴妃責罰。”
楊貴妃鳳眼環視一圈屋內:“昨夜是誰伺候的?木槿、夕顏人呢?”
小夏子偷偷吸了口氣:“回貴妃,夕顏已被殿下賜名薔薇。殿下……殿下說她倆秀色可餐,奴婢……便……便把她們調去……負責安王用膳了。”
“什麼?”楊貴妃瞪了小夏子一眼:“那現在寢宮裏是何人?”
“奴婢……奴婢月奴拜見貴妃娘娘。”月奴跪行幾步,趕緊上前答道。
安王聽得貴妃動怒,掙扎着擡起頭來:“阿孃……不管他們的事。”
“快別動。”楊貴妃慈愛地看着安王,嘆了口氣,朝小夏子一擡手:“你們都起來吧。罷了,安王把敬玉軒交給你管着,你自己看着辦吧。”
小夏子大喜過望:“是。”
“對不起,又讓阿孃擔心了。”
“你還知道啊?你說說,你都多大的人了。自己的身體還顧不好。”楊貴妃嘴上責怪道,已接過小夏子手裏的帕子幫安王敷在額上。
“殿下。藥來了。”一個小太監端着藥緩緩走了過來。
“給我。”楊貴妃接了過去:“來,旭兒。慢着點。”
小夏子扶安王坐起,貴妃喂他吃了藥,所有人也都鬆了口氣。
無意間,楊貴妃眼光落在香爐上:“安王這屋裏薰的可是佳楠?”
“回貴妃娘娘,是沉香。安王每晚都睡得不太安穩,沈太醫說薰沉香可以安眠。”
“失眠?上次沈太醫給我開過一劑珍珠安神丸,吃了效果倒不錯。秋容,等會兒回宮,把那些上好的珍珠都給安王送來。”
“是,娘子。”秋容應道。
“小夏子,你把沈太醫找來,讓他看看安王能不能服用?”
“是。”
“貴妃。”蕭颯進屋,朝楊貴妃抱拳道:“沈太醫不在宮裏。剛剛出宮去了。”
楊貴妃眉頭一皺:“安王還病着哩,他不在宮裏隨時待命。怎可私自出宮?”
“沈太醫說,衛國公也病了,指名要他診治,處理好安王,便急着趕去衛國公府了。”
衛國公府裏,沈太醫緩緩彙報完安王的病情,偷眼瞧着楊國忠的反應。
楊國忠眯着小眼睛,擼了一把山羊鬍:“安王倒是多情啊。你回去告訴安王,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走了三個朋友就病了,以後如何能成大事?”
“是,沈某告退。”
“不,你多待會兒,哪有這麼快就診完病的?再給我調一下藥,重新寫個方子。”
“是,沈某明白。”
“相公。那個穆悠……”
“我們又大意了。他肯定也覺察到我們盯着他哩,所以半夜就偷偷溜了。”楊國忠嘆了口氣:“讓人順着去夷陵的路去追,最好是追到了在路上就把他解決了。”
魏方進:“可是……若追不上呢?”
“馬上給夷陵去一封信,讓他們也好好準備着。不管穆悠多精,不管他走哪條路,他總會到縣衙吧。哼,躲得了和尚躲不廟,跟我鬥,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