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叫得這麼難聽,你都這麼大人了,就不能有點禮貌?他在家排行老三,再怎麼着也得叫聲三郎吧。”穆悠搖着扇子,笑道:“在下身無長物,就這張臉還值幾個錢,給我個面子,一匹馬而已,算了吧。”
“給你個面子?”魏公子上下打量一番穆悠,滿眼不屑:“你是什麼人?”
“在下穆悠,此次制科榜首。”
“哦,原來是穆狀元啊?長安城中都傳聞你和安王交好,我當是何方神聖,原來就是個小白臉啊!哈哈哈哈。好,給你個面子,你走吧。不過,這個老傢伙得留下。來人,給我好好伺候着。”
“是。”衆護衛應道,已一哄而上。
皇上提劍,拳腳並用,已與他們打成了一片。
“何必把簡單的事搞得這麼複雜呢?”穆悠嘆了口氣。
魏公子輕蔑地一笑,沖人羣中喊道:“把這個老傢伙剁碎了喂狗!”
“啊。”
“哎喲。”
衆人看去,一個個護衛倒在地上,已是渾身帶彩,叫苦不迭。而那老者,依然威風凜凜,面對一個個迎上來的兇徒,毫不畏懼。
“還挺能打啊,你們兩個,上!”魏公子氣急敗壞地喊道。
兩個崑崙奴咬牙切齒,把拳頭捏的“嘰嘣”響,搖晃一下腦袋,舒展開肌肉,衝上前去,光那架勢就讓人覺得不好對付。
果然,皇上也明顯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了,因爲他一腳下去,那崑崙奴也就抖了下胸脯的肌肉,整個人卻安然無恙。
與此同時,另一人已繞到他身後,他只覺得全身一輕,已如石頭一般被人抱起朝地上擲去。
所幸,皇上也是老當益壯,就地一滾,已躍地而起,他揮起手中的劍直刺過去,不料崑崙奴雖然塊頭大,倒也靈活,竟側身躲開了,還順勢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一拉,他整個人重心不穩,已朝街邊的石頭上一頭撞了過去,手中的劍也飛了出去。
皇上眼見就要碰個頭破血流,突然一股強大的力量穩住了自己,他回頭一看,穆悠正抓着自己的手腕。
“小心。”穆悠小聲說道。
皇上轉身一看,就見崑崙奴已一拳打了過來,趕緊揮拳相迎,心頭則毫無勝算,這一拳下去,不知……不容多想,那股強大的暖流又再次出現在自己的後背上,順着血脈,到了右臂,拳頭。好強的內力,皇上想着,崑崙奴的拳頭已擊了過來。
“啊!”一聲慘叫,伴着骨頭斷裂的脆響,那張如碳般的黑臉早已痛的變了形,一口鮮血也染紅了唯一白淨的牙齒。
皇上回頭一看,穆悠正怯怯地躲在自己身後,但暗中卻幫自己運着功。
“上!”魏公子朝另一個崑崙奴喊道。
“啊!”那人大吼道,如一頭野獸般撲了過來。
皇上微微一笑,飛起一腳,伴着一聲“嗷”叫,那人便捂着肚子蜷縮在了地上。
“你……你們……”魏公子看着自己的人倒了一片,更加惱羞成怒:“你知道我阿耶是誰嗎?”
“誰啊?”皇上問道。
“我阿耶就是……”
穆悠一扇子揮過去,打斷了魏公子的話:“管你阿耶是誰?還不快滾!”
魏公子摸着面頰:“穆悠,你居然敢打我,你可知道我阿耶……”
“啪”的一下,穆悠擡起摺扇,魏公子另一邊臉頰也多了一道紅印。
“你……”
“啪啪”,又是兩下。
魏公子嘴角落下兩道血水來,手捂着臉頰,不敢再說。
“郎君,走吧。這兩人在長安城,阿郎遲早會把他們收拾了。”手下的護衛眼見情況不對,趕緊護着魏公子走了,當然,還不忘喊上一句:“你們給我等着!”好像多出這一句就會掙回一些顏面似的。
皇上眼見他們走遠了,鬆了口氣,一指地上的劍:“幫我撿回來。”
“還好吧,三郎?呵呵,三郎真是身手不凡啊。”
皇上輕輕眨眨眼:“右邊的腰閃了。”
“這兒麼?”穆悠扶着皇上,一手悄悄按去。
“啊,疼。”皇上微微皺眉道,將穆悠重新套上布套的劍重重杵在地上。
“慢點兒。”穆悠說着,四下瞟上一眼,扶着皇上轉過街角,尋了一處攤位坐了下來:“歇會兒。”
“兩位客官,要喫點什麼?”
穆悠朝招牌看去:“兩張胡麻餅,肉餡的,再加兩碗羊雜湯。”
“好咧。二位稍等。”
穆悠再次四下瞧瞧,伸出手去按在皇上腰間,悄悄運功,頓時已幫皇上打通了腰間的血脈。
“嗯,好多了,身手不錯。”
“三郎過獎了。呵呵。”
“如此身手,爲什麼不去考武狀元?”
穆悠笑笑:“呃,走錯考場了。”
皇上佯怒道:“真話?”
“二位,慢用。”小攤老闆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湯來,隨後香噴噴的肉餅也擺在了眼前。
“長安的伙食你喫的慣嗎?”
“當然。我其實是在長安出生的,直到十二歲多才離開,然後一直四處漂泊。硤州夷陵是我阿耶的故鄉,而我從未去過,甚至,我都沒見過我阿耶。”穆悠笑笑,喝上一口湯:“我阿耶是真正的大才子,如果他參加科考,定能高中狀元。可惜,他還沒等到考試就過世了。我想當夷陵縣令,也就是爲了完成我阿耶的夢想罷了。”
“好一個孝子,不像剛纔那小子……”
“好了,三郎的氣還沒消呢?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而已,我已經替他父親教訓了,三郎心胸寬廣,應該不會還去追責他的家人吧?”
“你認識他?哼,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也有你顧慮的人?”
穆悠搖搖頭:“不是怕,這段時間得罪的人太多了,想殺我的人也太多,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好,看在你剛纔幫我的份上,給你個面子。”
“多謝三郎。”
“好喫!”皇上將湯喝盡,十分滿足。
“呵呵,二位喫好了嗎?”老闆笑着小跑過來,對穆悠說:“餅子三個銅板一個,湯兩個銅板一碗。”
“哦,價格實惠。”穆悠點點頭,見老闆盯着自己,拿扇子指指皇上。
老闆會意,轉身一笑:“呵呵,一共十個銅板。”
皇上擦了一把嘴,朝穆悠一瞪眼:“就一頓飯,還要我請?你覺得我出門會帶錢嗎?”
穆悠大失所望:“啊?這麼巧?呵呵,我也沒帶。”
“什麼?你們兩個是想喫白食嗎?”老闆直起身來,嗓門也粗了起來。
“先記着,等我回家派人給你送來。”
“呵,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還派人送?”老闆怒了:“我說你,一把年紀了,不懂事嗎?沒錢也敢喫得這麼歡?這是你兒子吧?從小怎麼教的?還笑?長得人模狗樣的,身上連一文錢都沒有,怎麼混的?會寫字兒嗎?幫別人寫個信寫個對聯什麼的就可以賺幾個銅板。有力氣嗎?去碼頭幫忙搬個貨換個飯錢不難吧?跑到我這兒喫霸王餐來了,就爲賴十文錢,也不害臊?”
穆悠起初見老闆數落皇上,還在偷笑,誰知老闆沒說幾句把自己也教育上了,一時收斂了笑容,想爭辯,又不知如何開口。
皇上咬着嘴脣看着老闆,此人不知自己的身份,不知者無罪,況且說得也在理,好久都沒人敢罵過自己了,今日被一個小百姓教訓,心中竟感到無比痛快。
二人低頭聽着老闆嘮叨,突然不約而同地擡起頭來,對視一眼,終於憋不住大笑起來。
老闆見二人毫無愧疚感,更是氣得鬍子都歪了:“我說你們父子倆臉皮還真是厚……”
“好了,老五,出門在外都不容易,就十文錢,算了吧。”一位頭髮花白的婦人抖了抖手上的麪粉,在身後喊道。
“哎,”老闆衝身後笑笑,回頭嘆了口氣:“我阿孃心善,算了算了,走吧走吧。”
“謝大娘。”穆悠甜甜的笑道,瞟了一眼爐子上剛起鍋的餅子:“能再來兩個嗎?待會兒餓了喫。”
“你……”老闆手指着穆悠,反而無語了。
大娘也愣了片刻,抄起桌上的油紙將餅子包了起來遞給穆悠:“拿着吧。”
“快走快走。”老闆揮手嚷道。
“多謝。”皇上點點頭。
穆悠接過餅子:“我掐指一算啊,你們不日定會大富大貴。”
“呵呵,借你吉言。”大娘笑道。
“娘,您歇會兒,我來,我給您說,這種人啊,一看就是好喫懶做,不值得您可憐……”
“哎,誰還沒個落難的時候。”
母子倆低語着,兩人已走出了老遠。
“你這帶我兜圈子呢?太子到底在哪兒啊?”皇上小聲問道。
“呵呵,其實三郎不必把事情搞這麼複雜,您想見太子,讓人傳個信就行了,何必要親自出來找呢?再說,太子身上長着腿,我哪兒知道他會跑哪兒去?”穆悠面露難色:“您看這長安城多熱鬧,我就帶您好好兒玩玩,多好。”
“不好。”皇上一翹鬍子:“男子漢大丈夫,就得說話算數。怎麼,你不想當官了?”
“想。”穆悠嘟起嘴道:“能不能再換個條件?”
“不能。”
“哎,好,三郎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