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這幾句詩便是杜甫稱讚李太白的。
當年李太白狂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居然命貴妃幫他倒酒,讓高力士給他脫靴子,連聖人招他作詞他都不去。這讓聖人十分氣惱,可杜甫卻作了詩對他大嘉讚賞。
你說,在聖人眼裏,杜甫又是個怎樣的人?你若是聖人,你會給他封官嗎?”
“小心眼!”穆悠脫口而出。
太子輕笑:“穆郎慎言。”
穆悠嘆了口氣:“那算了,停車吧,我還要進宮去,不管如何,安王爲我花了三千兩銀子,我總得親自給他說個“謝”字。”
“那宅子不看了?”
“不敢。太子一向小心謹慎,生怕聖人不悅,連順手的人情都不願幫忙,要是公然送我一套豪宅,不知聖人又會如何想。”
“哈哈哈哈,你啊。”太子無奈地笑道:“那這個忙,我還非幫不可了?好吧,這些詩稿我先拿着,等聖人高興時再獻上去。”
穆悠一聽這話,立刻又是笑容滿面:“多謝太子。”
“靜忠。”
“奴婢在。”
“改道,進宮。”
“是。”
穆悠心滿意足的撩起窗簾向外看去,突然微微變了臉色,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羣中,有一個身影格外扎眼———他一身白色勁裝,手持銀色寶劍,英俊的臉上略帶着疲倦,正匆忙與馬車擦身而過。
穆悠迅速放下簾子,一回頭,剛好迎上太子疑惑地目光。
“怎麼了?”
“沒事兒。”穆悠嘴角露出一絲陰笑,一個大膽的計劃又開始在腦中萌芽。
“我們現在算朋友嗎?”太子又問。
“什麼?”穆悠回過神來。
“你既是安王的朋友,爲何又要幫我?”
穆悠笑笑:“幫太子難道不等於在幫安王嗎?”
“此話怎講?”
“讓太子有了自信,就不會擔心安王成爲你的對手,自然也就不會去花心思加害安王。”
“就因爲這個?”太子顯然不信:“既然你不是真心想幫我,爲何不直接廢了我讓安王上位?在朝堂之上擁護安王的人不少,聖人似乎也有易儲的打算。”
穆悠搖搖頭:“可安王不願意,他只想逍遙自在,無憂無慮。”
“世上當真有這樣無慾無求的人嗎?”
“太子若不信,爲何不親自去問他?”
“問?如何問?”
“你們是親兄弟?想怎麼問就怎麼問,有什麼顧慮的。”
“親兄弟?”太子有些傷感:“最是無情帝王家,哪兒來的這麼多真情?”
穆悠又撩開了窗簾:“太子看空中,哪兒來的那麼多鳥?”
太子順眼望去,笑道:“穆郎是眼神不濟,還是不認識紙鳶?”
“紙鳶?”
“春風陣陣,正是孩童們放紙鳶的時節。別告訴我你從沒玩過?”
“太子玩過?”
“當然。”
“那安王玩過嗎?”
“自然也玩過。”
“哦,那如果安王正放着紙鳶,可紙鳶落在了樹上,剛好太子經過,太子會怎麼做?”
“什麼?”太子心頭一震,微微閉上了眼睛,彷彿又看到了好久好久之前的景象:
那也是個風和日麗的時節,年幼的李旭手持線軸在御花園飛奔着。
楊蓮在一旁呼喊着:“放線,快,再高點兒。”那張紅撲撲的小臉滿是興奮,右額上的傷疤也跟着一陣顫抖。
李旭再鬆了幾圈線,那紙鳶突然沒了束縛,竟低頭栽了下來,剛好落在一大棵桂花樹上。
“啊。”楊蓮大叫一聲,趕緊上前和李旭一起收線,然而紙鳶剛好卡在樹梢,輕輕拽上幾下竟紋絲未動,若再用力又恐被扯破,兩人一時都有些不知所措。
“蓮兒,都怪我。”李旭怯怯地看着楊蓮,等着她責備。
楊蓮四處看看,拍拍樹幹:“沒事兒,我去把它取下來。”
“你會爬樹?”
“當然。來,你蹲下來,對,再慢慢站起來,好,就這樣。”楊蓮指揮着站在李旭肩上,終於夠上了樹丫,她抓着樹枝慢慢向紙鳶爬了過去,只看的李旭提心吊膽。
終於,眼瞧着就快夠上紙鳶了,可是不小心腳下一滑,整個人便掉了下來。
“蓮兒!”李旭驚叫一聲。
一個紅色的身影已飛竄上去,蹭的一腳點地而起,將楊蓮接住,然後飛落在地上。
“蓮兒,你沒事兒吧?”李旭趕緊上前詢問。
“沒事兒。”楊蓮答道,眼睛卻盯着抱着自己的人。
紅衣男子將楊蓮放在地上,瞟了一眼她額上結痂的傷口,微微一笑:“這傷還沒好,又爬這麼高,不怕又摔着?”
楊蓮已認出救自己的人是太子,調皮的吐吐舌頭:“謝謝太子哥哥。”
李旭見楊蓮沒事兒了,鬆了口氣,眼睛不由得朝樹上的紙鳶看去。
太子也擡頭看看,再縱身一躍,紙鳶已在手中,他拍拍楊蓮的頭,將紙鳶遞給李旭:“旭兒,你們兩個去那邊空曠的地上玩去,小心點兒。”
李旭欣喜地接過紙鳶,低頭小聲說道:“謝謝……三哥。”
三哥?
是啊!自己還是他的三哥啊!他已經好久沒這麼稱呼自己了。太子想着,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穆悠笑笑:“太子可是想到了十年前的事了?如果現在太子進宮去,剛好安王的紙鳶也掛在了樹上,正一籌莫展,太子還會幫忙去撿嗎?”
太子回過神來,緩緩吐出一個字:“會。”
穆悠笑笑:“兄弟如手足,你們身上流着同樣的血。又何必偏要搞得那麼生分呢?”
太子苦笑:“人總會變的,哪怕是尋常百姓家的兄弟,小時候相親相愛,可大了,心思多了,難免也有鬧矛盾的時候。有時候還挺羨慕你,一個人多好,你要是有個兄弟,你就能懂我現在的處境了。”
“誰說我是一個人?告訴你,我還真有個兄長。”
“什麼?可我派人打探的情況是……”
“好了,別提那些沒用的。真的,我阿兄就在長安。”
“是嗎?你倒還真是藏的夠深。”太子無奈地笑笑:“那你和令兄感情好嗎?”
“感情?呵。我們自幼失散,半年前才相認,你覺得我們能有什麼感情?當時要不是知道了他的名字,認出了他是我阿兄,我早就一劍劈了他了。”穆悠憤然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