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有些沒能理解,爲什麼事情突然就會演變成現在這樣,“會長大人,不,我不能打您,您……”
“你可以的。”會長卻突然面無表情了,他站直身體,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雪茄低頭點上,“我說可以,就是可以,今天是聚會的好日子,你不要掃我們的興致。”
“那……”他回頭望向自己的部長,但是這個瞬間,他突然發現他部長的臉變成了一張陰險的豺臉,此時正露出戲弄的奸笑。
他頓時一驚,然後轉頭望向自己的同事們。
那是一張張兔子臉,臉上或諂媚或順從,每個人都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發。
再擡頭望向會長,他已經變成了一個肥碩的豬頭人,一對獠牙閃爍鋒芒,一張裂開的大嘴裏流着涎水,叼着的雪茄也變成了一根血淋淋的兔腿。
突然間,會長再次暴怒起來,他一個巴掌抽了上來,一下一下,伴隨着他的怒吼聲:“我說了!讓你!一切服從!服從!就像這樣打!打我巴掌!不明白嗎?!”
那張豬頭的嘴猛地張開,散發着惡臭的深淵向他襲來。
——
休斯睜開了眼,他喘着粗氣,摸了摸自己的背後。
那裏的衣服和被子已經被冷汗打溼了。
他從牀上站起來,緩和着剛剛夢境裏的驚嚇。
從那件事以後,他就常常做這樣的噩夢,夢裏他不是休斯,而是已經死去的好友柳生。
反覆地經歷這柳生從經歷過的一切,逃無可逃,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樣。
絕望如水一般無法抵擋,無孔不入。
他不知道現在的時間,因爲他的房間裏漆黑一片。
窗簾緊緊拉上,房門緊緊閉上,不放進任何一束光,而沒有光,也就無法看見此時的休斯究竟在做些什麼。
除了沒有光以外,連聲音都不曾有一點。
寂靜,黑暗。
絕對的壓抑籠罩着這個房間。
休斯的目光在房間的黑暗之中游離着,似乎是在尋找着什麼,但僅僅是漫步目的地尋找。
自己的房間裏肯定有那些人的攝像頭,不但是攝像頭,還有數不勝數的錄音器和其他監控設備。
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就是他的腕錶上不會有對方的監視裝置,腕錶的隱私權是受到主腦保護的,沒有任何人可以繞過這一層保護。
快八點了,快上班了。
雖然沒有看過一眼時間,但他的心中就像是有着一副生物鐘,那個不斷繞圈的指針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他。
就快要到上班時間了。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但是,總有比生物鐘更加準時的東西存在的。
“叮鈴鈴鈴——”急促而高揚的電話鈴聲響起,宛如催命符咒一般響起在這狹小的房間裏。
來了。
休斯沒有過多猶豫,他立刻點擊了一下腕錶,選擇了接聽電話。
聯繫人的位置上寫着“公司”二字。
“早上好,休斯·迪倫。”電話的那一頭傳來一個極有感染力的活潑聲音,“現在是早上八點了,你已經睡眠了七個小時,接下來就是工作時間了。爲了你的前程似錦,爲了公司蒸蒸日上,加油工作吧,休斯·迪倫!”
就像這樣。
每個早上都像是這樣。
休斯很清楚,電話那一頭就是公司的人工智能“小可”。
那是一個低端的人工智能,沒有自主意識,但作爲公司的工具已經完全足夠了。
他打開了燈,冷白色燈光再次充斥在這個房間裏,而他也走出房間,走向了衛生間方向。
接下來,他有三十分鐘的時間進行洗漱和用餐。
在八點半的時候,他就應該坐在工作臺前進行工作了。
如果不然,他就會再次接到來自公司的電話,到那個時候,接到的電話就不是小可打來的了,而是公司的“公關部”。
想到那一幫道貌岸然的暴徒,休斯忍不住再次顫抖起來。
僅僅是表露出反抗的意志就會被公關部的那羣人渣一直針對,他們會用各種手段侮辱取樂,動輒打罵,肆無忌憚。
柳生,柳生就是這麼死的。
站在洗漱臺前,他用力地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
柳生死去後,他去報過案,但半路上就被公關部的人攔了下來,而他也因此成了“重點關照對象”。
絕對,絕對不能再攝像頭前流露出一點不滿。
他的目光望向貼在鏡子旁的一張紙條上,那紙條上寫滿了草稿一般的東西,看起來就像是隨意畫出的潦草符號。
但是在這些潦草的字跡之中,休斯準確地找到了幾個字母和數字。
F-R-A-C-T.1043。
那個網址就是裂隙的聯繫方式,只要將自己的遭遇統統發送過去,他或許就可以從公司解脫了。
也許……並不會。
一個晚上的時間,他還是沒有決定好自己到底該做什麼。
休斯抓了抓腦袋,只感覺到自己的情況有些複雜。
他找到了一個裂隙的聯繫方式,本來只需要將自己這段時間遭受的一切發送過去就行了,但不曾想,警署的人突然找上了他,想利用他釣出裂隙來。
雖然說,警署的人承諾會幫他洗清冤屈,但他還是有些不安。
現在他已經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萬一警署的人其實是公司的公關部假扮的,他們的目的就是驗證他的忠心怎麼辦?
他很清楚,那些公關部最喜歡幹這種惡趣味的事情。如果真的是這樣,敢向裂隙揭發的他肯定會死的。
萬一警署也處理不了公司怎麼辦?聽說會長在黑白兩道都手眼通天。
他有些不敢想自己通風報信被公司發現的下場了。
死都是最好的結局了。
但是……
如果繼續在這個公司裏待下去,和死又有什麼區別呢?
他想到了柳生的下場,頓時不寒而慄。
於是,休斯毅然決然地坐上了馬桶,他知道廁所裏只有這裏和淋浴的地方不會有攝像頭。
然後他輸入了那一串網址,將早已編輯好存儲在腕錶裏的文字發送了過去。
按照和警署約定的時間,只要在今天上午向裂隙求助就可以了。
裂隙也好警署也罷,只要有一方能帶着他脫離公司就好。
帶着這樣的祈求,他從馬桶上站起身來。
雖然有了看起來不切實際的希望,但今天的班還是得去上。
此時,十三區的某處小巷之中,一個男人看着自己的腕錶。
他披着長斗篷,倚着牆壁。
這斗篷並不能遮住他那副黑紅色的炫酷裝甲,一雙鋼鐵羽翼在背後顯得鼓鼓囊囊。
突然間,他終於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於是他重新沒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