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瀰漫在十三區裏。
相比於三天之前的死寂,現在十三區的夜晚已經亮起了零星的燈光。
畸變者基本上已經被處理乾淨,現在只剩下一些逃犯尚在十三區內流竄。
不過這並不是難事,十三區現在仍然處於封鎖狀態,在解決完畸變者這個大難題之後,找回這些逃犯就只是時間問題。
生活大概很快就能回到正軌了吧?
在這個夜晚,十三區裏的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包括這個溫馨小房間裏的父親。
他坐在女兒的小牀前,一雙生着繭子的大手緊緊地握住女兒的小手。
“爸爸,我想喫一個糖。”女孩對自己的父親說道,她的聲音並不響,有些怯生生的。
“今天你已經刷過牙了,不能再吃了哦。”父親看着這個躺在牀上臉色蒼白的小女孩,微笑着說道,“等你的病好了,我帶你去喫世界上最好喫的糖。”
“嗯。”小女孩乖巧地點點頭,她打了個哈欠,“爸爸,我要睡覺了,你能不能把燈關掉?”
“行,那我走了,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父親站起身來,他將牀上的小被子蓋好,然後關上了燈,轉身離開了女兒的房間。
黑暗之中,小女孩的額頭在一瞬間佈滿細汗,她咬住牙,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被單,整個人扭曲着想要緩解自己的疼痛,但是作用並不明顯。
在父親離開這個房間後,她終於不用再裝作無事的樣子,但疼痛彷彿也知道這一切,在此刻反而更劇烈地爆發出來。
必須要忍耐住,不能再讓父親擔心了。
她的心裏不斷地重複着這個念頭。
房門之外,男人的眉毛緊鎖着,他走向自己這麼多年來存錢的位置,將自己所有的積蓄拿出來再次數了一遍。
還是差很多。
距離特效藥的天價還是相差很多。
就在前幾天十三區封鎖之前,他的女兒不知道爲什麼患上了一種坦斯綜合症,發病時渾身劇痛難忍。
好消息是,這種只要有特效藥就可以輕鬆根除,而且他查詢過,這藥他能買。
雖然價格不低,需要他傾盡所有積蓄才能買得起,但和女兒比起來,這些都是小事。
在妻子因病去世之後,女兒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不過,壞消息是在十三區封鎖之後,所有的藥品都被管控起來炒到了天價。
甚至於這種冷門特效藥的價格都翻了整整一倍。
而翻倍的直接結果就是,他支付不起這樣的藥品價格。
貸款……
貸款也不行,那幫銀行裏的吸血鬼不會將錢貸款給他們這種“D等人”。
銀行將人分爲四等,A等自然是那些和他們處於同一條水平線上的資本家們。
他們很樂意貸款給這些資本家們,如果資本家們沒能及時還錢,他們便可以毫不客氣地接受資本家們用來抵押的資產。
無論怎樣都不會虧。
B等人也就是那些中產者,他們會因爲求學、買房、買車等原因來借貸,由於擁有着穩定的職業,他們的貸款也都能及時收回來。
很難虧。
C等人,他們的境地比起中產者要稍微差一些,但總的來說還款率也還是不錯的。
當然,這也和銀行不會借給他們太多錢有關。
至於D等人……
基本上都是些低收入者或者是流浪者。
這一類人絕對不能放款,否則一定會虧錢。
在最近幾年裏,D等人的種類不斷地細化,每個銀行都有一套自己的判別方式,而他們不約而同地將從集團軍裏退伍的士兵放進了“D等人”的隊伍之中。
對於銀行家們來說,這是一個用“血汗錢”換來的教訓。
千萬不能放款給這幫人。
這些人只有一套不能用於出售或抵押的分配房,而且他們在人生中最關鍵的二十年裏只學習過殺人技巧,往往沒有一門合格的手藝,因此只能做一些極其簡單的工作。
倒是有一筆當兵攢下來的積蓄,但當這些從戰鬥序列之中退伍的士兵需要貸款來做某件事的時候,這筆積蓄還有可能存在麼?
明顯不能。
這也說明這個士兵的財產規劃能力很差。
因此,這種人就是沒有任何油水的D等人,絕對不能放款。
這是寫在每個銀行職員工作手冊上的內容。
男人收好自己的錢,小心地放在自己衣服的內袋裏,然後他走向這間分配房的雜物間。
打開房門的那一刻,他被雜物間裏的灰塵嗆了一口,但他沒有多由於,探身進去打開一個隱蔽的櫃子。
拉開櫃子,裏面是三個封塵的匣子,他打開這些匣子,取出一把手槍和三個彈夾,還有一個定製的右臂單兵外甲。
他看着那個僅有小臂大小的單兵外甲,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拿了起來,扣在自己的右臂上。
黑色的裝甲在燈光下閃爍着冷光,定製的尺寸使裝甲完美地貼合他的小臂,他揮舞了一下右拳,感受了一下那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感。
這件單兵裝備輕便易攜帶,可以提升士兵的力量,提高射擊精度以及減少槍械後坐力對手臂的損傷,還有一些附屬的小功能,在他當兵的那個時候算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只不過現役的士兵已經不太用這個了。
他走出雜物間,換上了一件長袖外套,小心地遮擋住自己的右臂裝甲,又將彈夾塞入手槍,插入腰間。
他望着向女兒的小房間,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笑意,木門上是一個可愛的卡通兔子門鈴,那是他在一個星期前和女兒一起做的門鈴。
而後他的目光由溫柔轉向堅定,他摸了摸自己腰間的槍,在退伍之後心裏第一次產生了一種踏實的感覺。
就像是在行伍之間,在戰場之上那樣,只有冰冷的槍械能夠帶給他安全感。
總之,今天晚上一定要拿到特效藥,無論用什麼樣的方法。
他走向大門,在走到玄關位置的時候隨手摘下纏繞在落地式衣架上妻子的紅色絲巾,那條絲巾是他在妻子二十五歲生日時送給她的。
她很珍惜這條絲巾,將其視爲珍藏,只有在參加重要的聚會時纔會佩戴。
他抖了抖這條絲巾,撣去上面的灰塵,這條絲巾已經很久沒有洗過了。
關上燈,合上門,他快步走進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