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他就警惕的一揮手,大家趕緊停下腳步,緊張的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道邊草稞子子裏趴着一個人,只露出了一個頭,如果不是姜延凱警惕,他們就忽略過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跑出來的,但還是沒有逃過那些騎兵的毒手。
他們正要快步走過去這段路,那人突然動了動,微弱的聲音傳到幾人耳中:“救……救命……”
沒死?
姜延凱揮了揮手讓幾人先走,自己則要去看看。
他不是聖人,可看到人還活着不去救,總是有違自己的良心。
那人大約四十左右歲,看到他眼裏有亮光一閃而過,對生命的渴望讓他說起話來都順溜了許多,“……行行好,救救我兒子……”
姜延凱的目光落在他的後背上那柄刀,心裏嘆了口氣,看來這人也是救不下來了。
聽到對方求救的話,他下意識的眼睛去周圍尋找,卻什麼也沒看見。
那人費力的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然後指着樹林方向:“求你……求……把他帶到陽平府夏家藥鋪……”
這人已經是生命彌留之際,強撐着一口氣說了這兩句話,脖子一梗就斷了氣,那布包也掉落到了地上。
姜延凱嘆了口氣,他起身轉身欲走。
不是他狠心,而是他們之前已經耽擱了太多的時間,他們這些人也是自顧不暇。
可是走出沒兩步,他的腳卻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好像腳上綁了鉛塊似的擡不起來。
就這麼走了,那孩子必死無疑。
他受國家受黨的教育那麼多年,見死不救還算什麼黨員?
這裏不是你生活了幾十年的和平的國家了,這裏是喫人不苦骨頭的異世,姜延凱,醒醒吧!你只要護住你的老婆孩子就行了,護住相信你的兄弟和朋友。
別的,你無能爲力。
他的腦海裏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舉步,轉身,大踏步的,義無反顧的朝林子裏走去。
他沒走出去很遠,在一片空地裏,一輛騾車停在那裏,拉車的是一頭大青騾正悠閒的低頭喫草。
車上靜悄悄的,他剛走近就聽到身後有棍棒呼嘯的風聲朝着自己而來,他頭一偏,棍子砸空了掉在地上。
他反手一刀劈了過去,緊接着人轉過來,看到對方時愣住了,急忙收手,那刀就落在了對面那人的腦門上三寸的地方。
他嚇的不輕,要不是他見機快,這一刀就會劈在了這少年的頭上。
想到那個後果,他不禁打了個寒戰。
少年叫半夏,死了的那位不是他的親爹,連養父都算不上。
半夏是個乞兒,他從小是被拐子拐了的,早就不記得自己的身世和名字。
六歲的時候柺子被人打死,他開始了一個人流浪乞討的日子。
夏掌櫃是開藥鋪的,他收留了他,給他起了名字,又教他認字,學習草藥知識。
可惜他並不聰明,幾年過去,倒是認得些字,草藥也認得些,本來夏掌櫃想送他去朋友那裏學習醫術,可是他卻很愚鈍,跟着那師父幾年卻一事無成。
要不是夏掌櫃介紹去的,師父早把他攆走了。
直到前兩個月,夏掌櫃見他實在學不進去,就把他叫回鋪子,“你既然對行醫沒有興趣,以後就跟着我學習抓藥吧,好歹也是門營生”。
這話還好像是昨天說的,可現在掌櫃的死了。
唯一對他好的人沒有了,少年哭的十分傷心。
姜延凱沉默了,他沒想到,那位開藥鋪的夏掌櫃臨死前的最後一次求人,爲的是一位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
他有些慚愧。
他受了這麼多年的教育還不如一個古人。
“他把你當成他的兒子,死前還惦記着你……”他嘆了口氣將少年扶起,“走吧,這裏不宜久留,說不準那些騎兵還會回來。”
半夏哀求道:“我想把掌櫃的葬了。”
姜延凱想到之前路過的那些慘死在騎兵刀下的無辜之人,心情沉重的點了點頭:“我看那邊有個坑,就葬那裏吧!”
這樣可以省下刨坑的時間。
楊丹玉久等他不回有些急了,“我過去看看。”
姜然說:“還是我去吧!”
她媽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這一天經受的驚嚇已經夠多了,還是她來吧,她的心臟堅韌。
她爸不在跟前,她就是她媽的主心骨。
武浩和楊丹玉異口同聲:“不行!”
“小武子,”姜延凱從林子裏露了頭,老遠就朝武浩招手:“過來幫個忙。你們幾個等一等。”
將夏掌櫃簡單的添了些土埋了,姜延凱安慰半夏:“等以後有機會,你再回來幫他重新下葬,現在只能這樣了!”
小武子則砍了相樹枝,削了削樹杈,插在土裏,暫且充當墓碑。“以後有條件了,再來幫他立個碑吧!”
半夏從鼻子裏嗯了一聲。
姜延凱過去牽過大青騾子,聽半夏說,他們走的急,除了掌櫃的把鋪子裏的散碎銀子裝上,就只裝了幾大包草藥。其餘的什麼都沒拿。
果然車上只有幾大包草藥。
半夏掏出掌櫃的那個布包,將裏面的碎銀子都拿出來交給姜延凱,“大叔,這個給你。這布我想留做紀念!”
看着孩子忐忑不安的神情,姜延凱嘆了口氣,這怕他不肯帶上他啊!
拍拍他的肩膀,“這些銀子你收着吧,以後用得上。”
楊丹玉幾人等了大約一刻鐘,見幾人牽了個騾車過來都圍了上來。
“太好了,有車坐了,我這腿都要走斷了。”姜然摒棄掉心裏那種堵的讓人喘不上氣來的難過,圍着車轉來轉去,“娘,這是驢嗎?”
楊丹玉也不認識,忙看向姜延凱,他笑道:“傻姑娘,這不是驢,是騾子!”也不怪媳婦和孩子不認識,出生在城裏的孩子,哪裏見過這牲口。
姜然打量完牲口打量這少年,隨口道:“不重要不重要,一回事一回事!”
半夏忍不住道:“不是一回事,驢是驢,騾子是騾子!”哪來的傻姑娘,驢和騾子能是一回事嗎?
姜然被他給鄙視了。
武麗娜笑着解釋道:“然然是說,不用管驢還是騾子,反正都能拉車就行。”
半夏心想那也不是一回事啊,那牛和馬還能拉車呢,能說這牛、馬、驢和騾子是一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