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轉移話題，杜克拉着林長柒去了自己的收藏室，託着他的肩膀，捂着他的眼睛，屏息凝神：“快到了快到了……這可是你杜克叔的寶貝，小心臺階……”
“鏘鏘鏘！”杜克鬆開了手，大手一拍，還時不時的抖動兩下，對於自己得到這樣的藏品，語氣間的自豪幾乎都快溢出來。
“漂亮吧，這我和你父親半年前得到的。”
林長柒也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嘆道：“是很漂亮……”
在黑暗的房間當，一塊透明晶瑩的藍色晶石被置放在軟墊上，說是水晶，質感卻比礦石更加澄澈，說是藍色的玻璃，卻又帶着礦石獨有的朦朧感。
散發着柔和的淡藍色熒光，星星點點。
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不過是成年人手掌一半大的小礦石，且散發出來的柔和朦朧的光芒，這種微弱到如同點點螢火般的藍色，卻不偏不倚充斥整個屋子。
這晶石本質上也不過是被打造成橢圓形的普通礦石，即便是散發的光芒和材質有些特殊，也不至於讓人如此驚歎。
但不知道爲什麼，林長柒盯着這塊小小的圓石，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讓人駐足停留，想要佔有它，將這樣的一塊小石頭成爲自己的所有物。
杜克擡手在林長柒眼前晃了晃，打了個響指，“柒，回神！”
林長柒擡手揉了揉眉心，隱約察覺到剛剛自己彷彿被蠱惑，心中七上八下，“杜克叔，這石頭？”
杜克拍手“騰”地拍了一下他的後背，哈哈笑着，“真敏銳！”
“好孩子，千萬不要仔細盯着看。”
杜克忽然神色正經了起來，告誡道：“這是一塊兒宇宙本源。”
林長柒訝然，“宇宙本源？杜克叔怎麼自己留着？”
宇宙本源事關重大，即便是最被信任的軍官，乃至元帥，國王按照常理而言，都不會交給任何一個軍官保管。
這晶石看着小，但若是作爲宇宙本源的話……體積可觀。
林長柒狐疑看着他，有些緊張，都快懷疑杜克是不是在密謀造反了。
杜克看着他那眼神，一拍他後腦勺，嗔怪道：“嘿！你這臭小子想什麼？我和你父親找到它，交給帝國科研院鑑定。”
“這塊宇宙本源，內部能量紊亂，而且寒氣很重，用於工業生產機器會報廢，用於武器鍛造，金屬會報廢，用於機甲動能，機甲會報廢……”
“總而言之，這就是個廢棄無用的本源，我和你父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相當於找了個垃圾回來，只能當個收藏品，沒有任何實用價值。”
林長柒盯着這塊小小的淡藍色晶石，鬼使神差道：“用於人類呢？”
杜克聞言動作微微一頓，眯着眼看了會兒林長柒，青年神色平淡，看不出他內心的所想。
但杜克好歹也做到了一國將軍的位置，況且這是他親眼看着長大的孩子。
林長柒表面上恨極了林冽，一面又迫切的希望自己如同林冽所期盼的那樣，變得強大。
不單單是爲了被戮種殺死的阮凝素，興許在內心深處……
無論是帶着報復的快感，還是想證明林冽看走了眼，說的直白些還是希望能得到林冽的認可，父親的認可。
杜克意有所指，直接否決了林長柒的話，語重心長道：“不可能。”
“萬年過去，宇宙本源作用於藍星人類成功的例子，也不過只有兩例，並且這兩例無一不是名垂千古的alpha元帥。”
“使用宇宙本源，是在國·難·當·頭·之際，迫·不·得·已·使用的下！下！策！”這幾個字，杜克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眼睛死盯着林長柒，林長柒都能感覺到左上方杜克那灼熱的視線，心中不免覺得有幾分好笑。
這是生怕他不知道杜克在敲打他呢。
但林長柒卻也只是嗯了一聲，沒有下文。
杜克見狀，輕輕嘆了一口氣，擡手輕輕撫摸他的頭“靠宇宙本源提升實力，成功的概率實在是太低了，低到讓人覺得幾乎只是一個傳說。”
“成功率只有1%，還都是擡舉它了呢。”
“在有一定天賦的情況下，異能等級和精神力等級的提升，只能靠日後的磨練。”
“沒有天賦的情況下，註定就只能止步於自己最開始的判定等級。”
“不然先天異能者要是遍地都是，哪裏還有改造者什麼事兒？”
他把林長柒轉過來，杜克兩隻手都摁住林長柒的肩膀，逼着他直視自己。
“我敢打包票，就算現在的帝國元帥，他們都是alpha當中無論身體素質還有精神力耐力，都是蘭茲帝國最強的人。”
“就這塊兒宇宙本源能量的混亂程度和其雜質混淆程度，哪怕是他們使用之後，也必然一命嗚呼。”
“更別提是柔弱的omega了，A級的Omega也一定活不下去。”
林長柒笑着搖頭，推開杜克的手，眼神平和，帶着點開玩笑的意味：“杜克叔這麼緊張做什麼？我還會去送死不成。”
杜克張了張嘴，默然道：“隨口一提，柒柒，你自己說的啊。”
林長柒微微一笑。
“黛芬妮阿姨的湯快熬好了，您不是一般在這個時候，在她旁邊打下手？快去吧，我挺好的，不用擔心我。”
杜克有些不放心的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躊躇半晌，還是兩步一回頭的離開，還不忘嚷嚷：“你自己說的啊！”
林長柒目送他遠去，搖了搖頭，“我自己說的？”
不會去送死？
他不是沒有想過依靠宇宙本源這個可能，事實上，杜克隱瞞了他。
而他恰好知道那背影隱瞞的部分。
除了要有一定身體素質和精神類的基礎之外，是否能夠融合成功，人本身的信念也是非常重要的。
但總結下來，60%的信念，身體素質和精神力各佔20%，然而這兩者總共佔比的40%。
反而目前看來，這40%，比信念這種虛幻飄渺的東西更實際也更有用。
根據目前已有的資料記載，成功的那兩位元帥，根據宇宙本源的性質，都經歷了極大的痛苦。
具體到底是什麼樣的痛苦，記錄的非常模糊。
但總之，林長柒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的精神力不過是F，空間系異能這麼雞肋的異能，評定也不過是E級，他很清楚自己這幾乎低於正常人的成績。
成功的概率是一個奇蹟發生的概率。
而他早已不再相信奇蹟了，畢竟，當年，他也曾不斷的在櫃中祈求着：
他的母親是一個善良，溫柔的人，拜託奇蹟產生，拜託神靈開眼。
然而結果呢……？
林長柒捏着晶石看了一眼，搖搖頭，旋即再不留戀的離開了杜克的收藏間。
沒關係，他還很年輕，不用急於求成，反正古往今來，急於求成多半沒有什麼好下場。
笨鳥先飛，滴水穿石，他只要再努力一些，總有一天，他能夠上戰場，親手替母親報仇。
在林冽死前，林長柒是這樣想的。
—
林冽只剩一口氣了，得知消息時杜克如遭雷擊，他們三個兄弟，宋大哥戰死，林冽犧牲，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嚥下喉間的哽咽，捏了捏鼻子的酸意，將淚水逼回眼眶，連忙趕到第五主星醫療部。
他知道，有人會比他更崩潰，更絕望。
等杜克從第一主星趕到，聊開白布簾子，只見林長柒坐在低矮的懸浮平臺旁邊，左手都是血，握着血跡乾涸的懷錶。
林冽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氣息，但已經換好了衣裳，手指上的炸傷血跡，如今也被擦的乾乾淨淨，身上蓋着蘭茲國旗。
國旗沒有蓋住他的臉，而林長柒直勾勾的盯着林冽的面龐，一動不動，像是一座雕像，黑眸空洞的嚇人。
治癒異能者在他身後嘖嘖嘆息，眼神中滿是憐憫：
“哎呦，杜克將軍您來啦？勸勸他吧！這孩子真可憐，還差半個月16歲，這年紀也太小了！雙親都死於戮種……真是……”
“戰爭太殘酷，您好好勸勸他吧，一個小時了，一動也不動的坐在這裏，水也不喝，有人問話也頂多有氣無力的說個謝謝，然後繼續坐着。”
“是個omega，又這麼瘦，身子骨會受不了的。”
杜克聽了一邊是爲同生共死的戰友死去感到悲痛，一邊又覺得心裏酸酸的，他不忍的拍了拍林長柒的肩，沒忍住，眼中流下淚。
“柒柒……”
林長柒擡頭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杜克絞盡腦汁想了一大堆的措辭，林長柒卻意外的突然想開了。
他站起身，神色竟能用平淡來形容，要不是看到他臉上哭花乾涸的淚痕，把林冽的儀容打理整齊，以及瞭解這個孩子的秉性。
杜克簡直要以爲，也許，林長柒沒有他想象的那麼難過。
林長柒將染着乾涸血跡的懷錶揣進自己懷裏，回頭深深的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
聲音輕飄飄的：“杜克叔，回去吧。”
而那之後，林長柒就消失了。
林冽葬禮上，林長柒纔再次出現。
而他的變化，讓杜克感到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