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長柒和蕭凜照例一起去街上買食材，經過二樓時，兩個人的動作都很輕，唯恐驚擾了黛芬妮。
常年病痛纏身導致她睡得並不踏實，最細微的聲響也能將她從睡夢當中驚醒。
林長柒推開小築的門，卻發現已經有一個人憨憨傻傻的站在花園中。
這位不速之客烈酒味的信息素淡淡的溢出，個子不算矮，在alpha當中都能稱得上是出挑，加上他生的虎背熊腰，膀大腰粗。
以至於看起來比蕭凜還要高大魁梧些，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背對着他們。
蕭凜警覺，林長柒卻笑眯眯衝他搖搖頭，“蕭哥，沒事。”
林長柒上前叫了一句：“杜克叔，怎麼在這站着？”
蕭凜意外，杜克，帝國風系頂級異能者，將軍軍銜，他能夠回來一趟真是不得了。
畢竟杜克作爲資歷比較老牌的將軍之一，無論是邊塞的駐守還有細枝末節的諸多小事都要他來操心。
杜克轉身，臉上的鬍子亂糟糟且又長的黑色鬍鬚讓他原本六十出頭的年紀。
明明還處於星際人的青年時期，畢竟要80歲以後才能算是中年時期。
但那鬍子的濃密程度，如果不是因爲是黑色的，就算說他是個老頭，也不會有人懷疑。
在邊塞這種鬼地方，把杜克摧殘得臉上有兩團紅血絲，他的眼神中滿是軍人特有的精神氣，明亮又堅定。
左胳膊半夾半拐地帶過林長柒，林長柒被杜克大力的動作帶的一個趔趄，同時他那滿頭銀髮就糟殃了，杜克右手胡亂的在他頭上揉了一把。
笑得爽朗：“哎呀！長柒！上次見面還是你去做迎接使那會兒吧？跟陛下彙報情況，也沒來得及跟你說兩句話。”
杜克一下一下的拍他的肩膀，樂呵呵又帶着點懷念的意味道：
“眨眼又是半年不見了……好像又長高了一點？你再長高一些，估計你杜克叔我都快舉不起來了……”杜克說着就要張開雙臂將他舉起來。
林長柒不好意思的連連後退，難得的有幾分侷促：“杜克叔……我不是小孩子了。”
杜克一拍腦門，“對對對，當年那麼小的小孩兒，現在都成大名鼎鼎的林長官了……”他嘆了一聲，“歲月不饒人啊……”
旋即杜克又小心翼翼從懷裏掏出紙袋，絮絮叨叨：“小販工作勤奮啊，我剛從飛船上下來，人家就擺攤了……正好！”
杜克用一種小孩兒期待得到獎勵的眼神，當寶似的將紙袋遞過來，催促着：“長柒，快快快，打開看看。”
林長柒接過，在大鬍子男人期待的眼神當中，打開紙袋。
棕色的小糕點靜靜的躺在紙袋中，難爲杜克這麼一個大大咧咧的人，運輸過程當中居然沒有壓扁，還帶着餘溫。
“鏘鏘鏘！松子糕！你小時候最喜歡的。”杜克洋洋得意。
林長柒心中溫暖，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夠記得這一點的，也不過只有杜克和黛芬妮罷了。
他笑道：“謝謝杜克叔，不過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杜克哈哈笑着，“我可是看着你長大的，剛見你那會兒你纔到我腿呢，在我和你黛芬妮阿姨眼裏，你永遠都是小朋友。”
他又嘀咕：“不過你過來住了都有半月了吧，黛芬妮估計早就給你買好了。”
杜克這會兒才慢半拍的發現旁邊還站着一個人。
蕭凜板直身子，“杜克將軍，我是……”
“別那麼見外，叫杜克叔就好，我還佔了皇族的便宜呢。”杜克哈哈哈笑一拍蕭凜的後背。
“帝國戰神嘛，你和長柒的基因庫匹配資料還是我給長柒拿來的呢。”
杜克半彎腰衝林長柒擠眉弄眼，揶揄道：“我就說咱們林長官這麼優秀，匹配上的alpha也絕對槓槓的。”
林長柒輕咳一聲，“確實，蕭哥很好。”
蕭凜神色柔和的看着自己的愛人，旋即問道：“杜克將……叔，怎麼在門口？”
杜克撓撓頭笑道：“飛船提前到，之前在戰場上手指都被戮種的唾液燒爛了……”
杜克露出被白紗布包成兩個小竹筍的手。
笑的憨厚，“沒法指紋驗證開門，按鈴的話，黛芬妮睡眠那麼淺，長柒睡眠也淺，他倆好不容易睡踏實了再被我吵醒……”
“反正以前當哨兵的時候，站崗得站一天呢，這在門口多站個三個小時，沒什麼要緊的。”
林長柒蹙眉，“您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我讓索爾克……”
杜克揮揮手打斷了他：“索爾克是你的兵，再說兩個戰場之間距離不短呢，被戮種的唾液燒傷這種事兒還少啊。”
“我的部隊也不是沒有強大的治癒異能者，與其拿來給我治療這麼點兒微不足道的小傷，還不如讓他們多保留一絲異能去治療其他戰士的致命傷……”
戰場兇險，無論任何異能者，每一絲異能都要被榨乾的壓抑。
他已經見過無數了。
林長柒無言，給杜克開門：“天寒露重，您趕快去換身衣裳，彆着涼了，我和蕭哥出去，回來給您做早飯。”
“還有別忘了把鬍子刮一刮。”
杜克摸着自己的鬍子哈哈笑着。
的確，現在的杜克和黛芬妮站在一起不是一般的違和。
黛芬妮那渾身的溫婉大方的氣韻，活脫脫一個30歲出頭的美少婦。
而杜克……不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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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中午午餐端上桌，杜克收拾了一早上，完全沒有了風塵僕僕的樣子，並且已經將鬍子刮的乾乾淨淨，活脫脫一個40出頭的俊美大叔。
和黛芬妮你儂我儂，在黛芬妮不好意思的情況下，依舊熱衷於撒老字號狗糧。
還帶着點挑釁的意味看着蕭凜。
於是，這一老一小，瞬間就槓上了。
“夫人，這個菜你最愛喫，快多喫一點補補。”杜克夾菜。
“林先生，張嘴。”蕭凜夾菜送到林長柒嘴邊。
“夫人，喫個雞翅膀。”
“林先生，蝦剝好了。”
諸如此類。
林長柒和黛芬妮看着自己碗裏的小山，隔着餐桌對望時，眼中都透露着對伴侶的無奈。
兩個幼稚鬼。
—
杜克和林長柒一同在外，梧桐樹鋪滿的小道上，杜克沉默許久，問道：“長柒，你已經做好選擇了？”
林長柒垂眸，“嗯。”
“過於猶豫本身就不像我，杜克叔。”
“走一步算一步吧，就算真的……就算……”
杜克拍了拍肩，“運籌帷幄的林長官，你總會把接下來走的路安排的太緊湊，太萬無一失。”
“我其實一直以來都不太喜歡你這一點，太讓人心疼了。長柒，23……過些日子，你生日過完也不過24歲。”
“一點年輕人該有的衝動都沒有，而這恰好是青春最有魅力的地方，對於任何事情，都能不計後果，滿懷赤子之心的着手去做。”
“你還有兩年才成年呢，就算成年了啊，也要三十多歲才徹底成熟，哪像你小小年紀就老氣縱橫的。”
“我像你那個年紀翹課打鳥，什麼事兒都幹，哪像你。”杜克數落道。
林長柒笑而不語，杜克感嘆道：“你能認認真真的去談個戀愛，我還挺欣慰的。”
林長柒笑眯眯，他低頭時，淺灰色的眼眸閃着溫柔的光，不由自主的轉了轉無名指上的長相守戒指，道：“蕭哥太好了。”
林長柒看着從梧桐樹林縫隙當中穿過的光。
“杜克叔，做完決定，我從一開始就想的很明白，在終末的時刻到來前，能殺多少戮種就殺多少，能救多少人，救多少人。”
“至少像我一樣因爲這些畜生落的一個悽慘的家庭，能少一些就少一些。”
林長柒淡笑道：“我的光陰歲月是偷來的，真是……神的垂憐？可以這麼說吧。”
“我不想讓任何人記住我，所以我殺完戮種就走，反而留下了所謂的傳說，索爾克他們……”
“他們也是，我總歸狠不下心，在菲諾兒一個小姑娘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還有蘇烈幾個大男人在我眼前淚眼朦朧，真的把他們送給別人。”
“蘇烈是我從貧民窟的屍堆裏面撿回來的，菲諾兒是我在拍賣場贖回來的，言知文也是我在他差點被追債人打死的時侯救起的。”
“他們天賦不該埋沒，卻又不肯去別的軍官手下做事，說離了我，他們不知道怎麼辦。”
“瞎扯，我當時就知道瞎扯，他們的天賦很高，一個人也能活的很好，事實證明我是對的，他們的天賦幫他們揚名星際。”
林長柒揉了揉眉心，“總之，總是事與願違。”
杜克嘆道：“長柒，你值得任何人記住你，也值得在任何人心中成爲永恆。”
林長柒微笑着搖頭：
“所以，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林長官不在大衆前露臉，無人能探知他的行蹤，既是爲了防止暗處的冷箭，也是爲了……”
“當晨星墜落時，羣衆依舊依然以爲它高掛星空，是爲‘永恆’，帝國不會動盪，民心不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