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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千里佳期一夕休(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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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用力地握了下小弟的手,囑咐太醫好生照看着秦王,便起身向外行去。他屏退了衆人,只留下陳安長一人在殿內,四下靜寂無聲,只有陳安長因年老而沙啞的聲音在殿內響起,直到華燈初上時才漸漸消失。

    寧福海奉茶進來,將御案之上冷卻的茶水撤下,換上了一盞熱氣騰騰的新茶,壓低聲音道:“陛下,都妥當了。”皇帝“嗯”了一聲,擱下御筆問:“麟兒醒了麼”寧福海斟酌答道:“太醫們都照看着呢,若是醒來定然立時稟告陛下,陛下寬心。”

    依着太醫的說法,蘇子澈體內餘毒已清,他畢竟年少,即便身體受到一些損傷也能迅速恢復,前幾日便該醒來,可他卻一直沒有醒。蘇逸對他下毒時並無害他性命的打算,那些藥只是讓他身體虛軟無力,真正讓蘇子澈無法承受的是隨之而來被困於斗室之中長達一個多月的囚禁,和對知交如臨深淵般處境的擔憂。

    皇帝每每想起他驕傲的小弟這些時日所遭受的委屈,心裏便泛起絲絲縷縷的疼痛,他不敢想象若是陸離未曾發現小弟所在之處將他救出,那麼被他捧在掌中悉心呵護的麟兒又將遭受多少磨難。皇帝輕嘆口氣,起身朝殿外走去,天上一輪明淨的圓月,皎皎白月光傾瀉了一地,令他想起小弟征戰北疆的日子,眼前的月色與當時並無分別,此時的小弟竟也如當時一般,勾起了他心底難以言說的思念。

    皇帝乘上肩輿,一行人顯然是事先得過指示,不消吩咐便朝着一個方向行去,鑾儀行至朱雀門前,皇帝下肩輿換了一輛牛車,車伕似是恭候已久,待皇帝坐穩,手中鞭子一揚,便趕着青牛穩穩地出發,一路無阻,直至天牢前才停了下來。

    幾個侍衛忙擎起車上的門簾,寧福海躬身朝車內稟道:“陛下,咱們到了。”皇帝扶着他的手臂下了牛車,只見天牢外已被羽林軍層層圍了起來,刑部尚書馮紀恭敬地垂手候在門口。

    “帶路吧。”

    天牢裏處處散發出腐臭難聞的味道,不時傳來一聲慘叫或哭泣之聲,皇帝卻彷彿不曾感知到一般,連眉頭都未皺一下,只在馮紀的引領下穩步朝天牢深處前行。盡頭的一間牢房裏,一個身着布衣之人在石榻上面壁而坐。皇帝一示意,侍衛立時將牢門打開,謝玄聽到動靜後並未回首,後腦到腰間畫出一條筆直的線那是他不肯屈從的傲骨。

    皇帝擡手一揮,馮紀等人便無聲地退了出去,牢房裏轉眼只剩他們二人,他站在謝玄背後,望着那不肯回頭的兒郎,竟好似隱隱約約看到了小弟執意去奉先時的孤傲背影。這世間的感情不會毫無根由,謝玄能讓蘇子澈引以爲知己,幾次三番出手相助,自然是有他不可替代之處,可皇帝卻始終認爲謝玄不值得。皇帝一直覺得謝玄有些過於周正了,像是魏晉世家千百年來所有禮法風骨澆鑄而成的芝蘭玉樹,外表三分真才色,內裏七分假情思。可當謝玄毫不猶豫地與蘇子澈共赴北黎極險之地,在蘇逸意圖謀反之時伺機傳訊,說出蘇逸鮮爲人知的幾處宅子,讓陸離帶兵救出蘇子澈,險些引來蘇逸的瘋狂報復時,他方知謝玄原也是有喜惡、有血性、願爲知己而死之人自己對他,當真是誤會了。

    可皇帝不悔。謝玄對蘇子澈縱然是一片真心,卻也掩蓋不了他不止一次讓蘇子澈陷入險境的事實,皇帝將他點爲狀元,賜予他高官厚祿,已是給了他一個君王能給臣子的最大看重。須知大寧千年而下,以不足而立之齡拜卿相者,惟有謝玄一人。

    而這一人,卻在毫無察覺中助了謀逆之人的一臂之力,若是當初謝玄查案之時查出蘇逸的狼子野心,又何至於今日

    “朕心中有疑,百思不得其解,還望謝卿爲朕解惑。”皇帝聲音響起時,謝玄身子忽地微微一抖,待皇帝說完,緩緩起身向皇帝一拜,低聲道:“陛下請講。”

    皇帝道:“於你而言,麟兒,是怎樣的存在”謝玄似是未料到皇帝會有此問,一時竟怔忪了片刻,脣邊泛起溫柔笑意,道:“那一年上元節,青龍河上的畫舫中,有一個少年低眉撫琴,指下琴聲猶如天籟,令臣驚爲天人;後來並轡策馬,琴笛相和,共醉南山,又是何等快意;再到潛入北黎,數萬強敵中並肩而立持劍殺敵,當時覺得,便是就此死去也已經無憾了。”皇帝深邃的目光落在他面上,道:“謝氏一族犯此大罪,自然逃不過抄家滅族。”

    謝玄沉痛地閉上眼,再睜開,眼底的幾分笑意全然不見,竟是淡然之色:“也罷,臣雖無謀逆之心,卻也曾不意間助紂爲虐,死有餘辜。謝家有包庇之罪,陛下要罰,臣並無怨言。”他這份處驚不變的泰然,倒讓皇帝刮目相看了,牢房中別無他人,外間守着的都是皇帝的心腹,他淡淡道:“死有餘辜,未免言過其實。”皇帝刻意頓了一下,“謝玄會死,你卻可以活下來。”

    皇帝心疼蘇子澈,想救下他的知交謝玄,這對一國之君來說算不得什麼難事,況且對方是謝玄這樣難得一見的人才。只是他身爲皇帝,不能不顧天下悠悠之口,謝玄即便活下

    來,也絕不會以原本的身份活着。他此番來見謝玄,自然是想好了對策,只要謝玄點頭,他立時就能將他救出去,讓另一死囚代他赴刑場。

    皇帝說話的聲音不大,也未有多麼複雜難解的深意,謝玄卻是怔了許久方回過神來,眼底光芒幾經閃爍,終是歸於沉寂。直至此時,他方知皇帝來意,緩緩屈膝行了跪拜大禮,方道:“臣聞仁人志士,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臣雖無顏自比於先賢聖人,卻也向往仁人志士,父兄皆死,臣又豈敢拋棄祖宗姓氏,苟活於世臣自問忠心,卻非無愧於陛下。謝家勾結皇子,包庇其謀逆意圖,致使陛下父子離心,臣身爲人子,未能及時察覺,規勸父兄,終致不可挽回之地,此爲其一;三皇子假臣之名毒害秦王,並將其脅迫,囚禁於斗室之中,此爲其二;陛下爲救秦王,勞師動衆,精銳盡出,臣卻未能及時報信相救,此爲其三。此三者,臣責無旁貸,罪在不赦。陛下有仁愛之心,又有秦王、陸佑等人爲陛下南征北戰,開疆擴土,定會成爲一代明主,在青史上留下不可湮滅的豐功偉績。臣一介書生,受陛下知遇之恩,生前未能報答已是愧疚萬分,不想死後成爲陛下青史上一瑕。”

    這一番話說完,謝玄眼中已是有了溼意,輕聲道:“臣原不該多言,可臣死之將至,也只好請陛下恕臣無禮,麟郎對陛下”他驀然一頓,斟酌許久方緩緩繼續下去,“用情極深,性子又極烈,孟南喬不死,麟郎絕不會委曲求全。臣斗膽,請陛下賜死孟南喬,以免將來與麟郎參商不相見,離歌入管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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