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藺言之的愛好是養花。
仙界人都知道,藺言之是個極爲無聊的神仙,他平日很少出門,每日宅在道宮之中,既不修行,也不悟道,就是弄一堆花花草草,精心飼養。
他養了無數花草,天下間任何難以種植的靈植,在他手中都可以做到鬱鬱蔥蔥,唯獨有一顆薔薇種子,埋在土裏幾百年,都沒見一點動靜。
藺言之極其關愛這薔薇種子,聽寂山女君說,藺言之之所以成爲天界第一養花大將,就是爲了養活這枚薔薇種子,希望她有一日能開花。
這枚薔薇種子,承載着帶着素檀音記憶的一魂一魄。素檀音當年修道,便差最後一劫,她若能參悟,大道既成,便可再生三魂七魄,轉生仙界。
期初薔薇不開花,藺言之想是靈氣不夠,素檀音尚未甦醒。於是選了一處福地,每日得日月精華,他自己又以靈力澆灌,好好養着她。
養了一百多年,素檀音這顆種子靈氣環繞,別說重建兩魂六魄,就算直接重生,也不是不可能。
可種子還是不開花。
藺言之無法,便去找了司命詢問,司命見多識廣,想了想,只道:“或許不是靈氣不夠的問題,是神智未開?”
藺言之疑惑:“那該怎麼辦?”
“你同它多說說話吧。”司命給他想了辦法,“說多了,花就聰明瞭。”
藺言之想着也是,打從那天起,就開始試圖和薔薇說話。
一個人自言自語,要說很多話,極爲困難。但藺言之不是怕困難的人,他規定好,自己每天要和種子聊天一個時辰,給種子讀書三個時辰。
書也是分類型的,分別是話本、遊記、歷史傳奇。
他就這麼和種子單方面交流了五十年,種子一動不動。
種子不開花,他說話的水平倒是大大增加,自己自言自語,也能說個幾個時辰。
而這五十年,他和種子交流越來越密,他怕自己話說得不夠多,就把種子放在了一個小花盆,每日降妖除魔喫飯睡覺,做任何事都抱着這盆花。
抱來抱去,莫名就生出幾分念想。
要素檀音回來就好了。
就不是單獨一顆種子,總有人和他說說話。
這個念頭想起來時,他正躺在吊牀上,看着天上月亮。
夜裏萬籟無聲,只有蟬鳴不停,他一手枕在腦後,和桌上種子聊天:“你倒是快醒醒吧,我一個人太無聊了。”
種子無聲,他也不知道這種子日後會不會記住自己現在的話,但想想應該也不會,就像人投胎會喝孟婆湯,那種子發芽,種子時的事情,應當就忘記了。
意識到這點,他放鬆許多,輕輕撥了撥花盆裏的圖,聲音很輕:“再讓我見一次吧,你的盛景。”
說完,他輕輕嘆了口氣,而這時,靈氣突然集結,藺言之一愣,隨即激動起來。
這個反應,證明是素檀音想要開花了!
他壓着心跳,屏住呼吸,死死盯着花盆。
他甚至不敢挪動它,就怕任何意外都會驚擾這顆毫無求生意願的種子。
然而,靈氣結着結着,突然一頓,片刻後,靈氣消散。
這顆薔薇,好像又不打算開花了。
這個認知讓藺言之很焦急,他盯着花盆盯了一夜,確定這種子反悔之後,他忍無可忍,第二日就抱着花盆去了寂山,想要尋個辦法。
他去寂山時,寂山上正熱熱鬧鬧打着麻將。
翠綠謝孤棠秦婉婉簡行之坐在桌邊,簡行之背上揹着一個奶娃,懷裏坐着個小男孩兒,他氣勢洶洶拍下一張牌,大聲道:“一條!誰要誰拿去!”
“行之。”
藺言之的聲音響起來,所有人下意識回頭,翠綠最先跳起,驚慌開口:“神君……”
“無妨。”藺言之笑笑,擡手朝着翠綠做了一個安撫的動作,溫和道,“我只是來找你們問個問題,你們打就是了,娛樂而已,也無妨。”
聽到這話,翠綠舒了口氣,隨後反應過來:“神君有什麼疑難嗎?”
藺言之沒回話,他只是把花盆放在桌上,平穩道:“還是這件事。”
“這……”
翠綠有些爲難,看了簡行之一眼,簡行之察覺翠綠眼神,擡頭看了一眼,頗爲不耐煩:“看我做什麼?這東西不早討論過嗎,我們有辦法還能讓他等到現在?開不開花她自個兒決定,一心求死誰都幫不了。“
“昨晚她差點打算開花。”
藺言之稱述昨夜的事實,所有人都是一愣,簡行之下意識追問:“什麼情況?”
“我和她說,再讓我見一次她的盛景,她突然開始集結靈氣,我想,她是打算努力一把。”
“後來呢?”簡行之好奇。
“熄火了。”
秦婉婉補充,她站起身來,到花盆旁邊,圍着轉了一圈,左思右想,轉頭看藺言之:“藺大哥,我們出去說吧。”
聽到這話,簡行之耳朵豎起來,但他故作淡定,看着南風給秦婉婉補位,秦婉婉和藺言之一起出去。
兩人剛走,簡行之立刻追上,蹲在牆角,想偷聽兩人說話。
但兩人設了結界,簡行之只能抓心抓敢看着兩個人在花園裏聊天。
“藺道君不知是否方便把昨夜的情況,仔細說一遍?”
秦婉婉試探着,藺言之點頭:“自是可以。”
藺言之把昨夜的情況具體說了一遍,秦婉婉思考許久,她遲疑着道:“我有一個想法,也不知道對不對……”
“但說無妨。”
“我是這樣想的,”秦婉婉分析着,“素檀心已經經歷過一千多世,你想,我們普通人,若是帶着記憶,經歷了一千世人生,對這個世界還有期待嗎?”
藺言之覺得有些道理,點頭:“的確沒有。”
“所以,既然沒有期待,爲什麼還要努力?”秦婉婉做出結論,“藺道君要做的第一步,或許就是要讓素前輩燃起對世界的渴望。”
“原來……素仙子是因對生毫無期待,所以放棄努力?”
藺言之聽明白,秦婉婉點頭:“沒錯,這在我上一個世界,就叫,佛系躺平。昨夜或許算個契機,她受到了一些鼓勵,努力了一把,突然又覺得沒意思,就放棄了。”
“那怎麼辦呢?”
藺言之沉思,秦婉婉琢磨着:“你給她提供一點思路,說點她沒做過的事兒?說不定她一激動就突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