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林回看了自己的腳下，什麼也沒發現。這時，之前進到帳篷裏去的那個小男生，大概六七歲的樣子吧，走了出來。
“娘，小妹餓了，要喫奶呢。”小男生的彙報十分的清晰和接地氣。許林聽了，不免嘆了口氣。他對面的那個年輕女子，也就二十七八歲的樣子，更是俏臉一紅。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阿文。”年輕女子道。許林連忙打了個拱，道，“娘子，不打擾了。我先去看看泉眼。”
他說的不打擾，顯然只是暫時的。不然，他肯定早就走了。他們三人，還有四峯駱駝，都需要補給。
只有水，顯然是不夠的。許林回過頭，正準備再去尋找。那個小男生阿文蹦蹦跳跳地就過來了。
“你，又是來找水的麼？”阿文的聲音很粗，表明他心裏還在窩着火氣。
“哦，是吧。怎麼樣，小夥子，給我再指點一下，你娘說的地方，我根本就不知道。”許林有些個沮喪地說。
“嘿嘿，那就對了嘛。”阿文笑着說，“我娘是女人，爹在家的時候常說，這女人的話不能信，尤其是江南的女人。”
“那，小夥子，你不是女人，你是男子漢。你來告訴我，泉眼到底在哪裏，說了之後，叔叔這裏有你想要的東西。”許林道。
阿文聽說有他想要的東西，立即就來了興趣。他正準備開步走時，聽到了母親的呵斥聲。於是，他停住了腳步：“叔叔，是不是我想要的，你要先亮出來，叫我看到我才能夠相信。”
許林微笑，從口袋裏摸出把瑞士軍刀來。他知道，男生天生都喜歡這個，何況還是在如此的環境裏。
“哦，哦，好，好的。”阿文看到瑞士軍刀，就不由自主地撲了過來，“你先給我刀，我就帶你去找泉眼和水。”
“你先帶我去，我就給你刀子。”許林也是寸步不讓。阿文聽了，有些個生氣。他寬廣的小額頭上，已經現出皺紋來了。他正在糾結，這時也猛然地放開了，“好，我先帶你去吧，不過咱們要拉鉤。”
“好，拉鉤。”許林說着就伸出了手。阿文也伸出了小手，兩個人的小指頭鉤在一處。阿文還喊着號子，“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兩個人拉過了鉤，阿文就向前走了。原來，許林得到的年輕女子的信息，剛好就是相反的。
所謂的泉眼，根本就不是他來的那個方向上，而是向前，在那頂已經廢棄的帳篷裏面。許林之前也是納悶，爲什麼會有那麼一頂廢而不用的帳篷，現在看來，都解釋得通了。
帳篷遮着生命之水，生命之源，難怪要如此地重視。許林往泉眼下面一看，泉眼已經被鵝卵石砌成了精巧的瓢形。
遠遠的一看，還很有美感。許林正在感嘆，就聽到了身後的呵斥聲：“阿文，回來，回來！”聲音很是嚴厲，阿文不得不皺起了眉頭。
“娘，我在這裏做生意呢！”他說話時，還是大言不慚的樣子。
“哦，你還做生意，你不會是要把咱們家的生命水給賣了吧？”年輕女子道。阿文聽了，臉上一紅，“這位叔叔又沒有取咱們的水。”
“女士。”許林對着年輕女子點了個頭，道，“泉眼雖然在你家門前，但也不可能就是你一家人的吧。我們要來取水，不行的話也會給報酬給你們，這總是可以的吧。”
“報酬？報酬值幾個錢呢？”年輕女子道，“這裏的水，有時候泉了一夜還不夠我們全家喫上一天。你還說要給報酬，報酬對於我們有用的麼？”
年輕女子說到這裏，懷抱裏的嬰兒又哇哇地哭了起來。爲了平息嬰兒的情緒，她不得不低下頭去，小聲地唱着兒歌。
“人，總不能見死不救吧？”許林沒有辦法，只得類似哀求了。年輕女子一指他面前的阿文，“阿文，你回來，哄妹妹睡覺了！”
阿文流連地看了許林一眼：“呶，這是你的刀子，還給你。哼！”說完，也就跑了回去。
他家的帳篷，加起來也就二十個平米的大小。看得出來，在這個荒原上好像還挺奢侈的樣子。
如果放在內地，這可都是最貧瘠的那種了。阿文進去後，年輕女子抱着嬰兒也走了進去。許林大聲地叫了一聲：“女士，我不走，直到你答應賣水爲止！”
“那，你就等着吧。”年輕女子冷冷地說。說話間，她就輕輕地拍打着懷抱裏的嬰兒，引着阿文回帳篷裏去了。
許林站在舊帳篷前沉吟了片刻。他的嗓子裏乾渴得直冒煙，他的大腦裏卻是憤怒得不行。不管了，得過且過吧。他低下頭，先掬了一捧水來喝。
此刻，已經是農曆十月天氣了。大西北的天氣，已經是朔風凜冽，寒氣刺骨了。他剛喝下這口水，肚子裏就傳來了咕嚕咕嚕的吸收聲。他太渴了。
想到之後不能借水，他還是一頭霧水。不過，眼前的乾渴，總算得到了緩解。許林又掬了一捧，又掬了一捧。三分鐘後，他已經喝飽，肚子也開始打着飽嗝了。
這種並不悅耳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卻是如此的舒心。許林仰了仰脖子，又打出一個嗝，舒服。再低下頭去時，看到正前方的泉眼裏，好像有個影子。
美麗的影子，美麗的大眼睛，還有精緻的五官，黝黑的青絲。年輕女子，阿文的母親過來了。
“女士……”許林叫喊着，就準備站起來。年輕女子猛然地伸出了她的纖纖玉手，將許林的腦袋按了下去，“你不是要喝水麼，喝呀，喝呀。把我們的救命水喝乾，你就四海爲家，藏身大漠去吧！”
言語裏面，既有抱怨，又有慨嘆。許林聽了，不免也心酸起來：“女士，人到了這裏的，哪個不口渴呢？我，也是沒有辦法，才情不自禁地掬水來喝的。”
“那裏，那裏有沙子，你怎麼不去情不自禁呢？”年輕女子繼續聲討許林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