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夢姣也不再聲張，她回看了許林一眼，後者還在仔細地端詳着那幾個古隸書的碑文，根本就沒有回頭的意思。
她的心裏，也就什麼都明白了。她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走近了那輛車子：“師傅，車費的單子打出來沒？”
“哦，打出來了，打出來了。只要一停下車子，車費單子就打了出來。”出租車司機見已經沒了下文，也就徹底死心了，“二位乘車一共是兩個小時十五分鐘，將整個的南江市轉了至少三圈。車費一共二百三十八塊。”
“那麼，好，好的，這裏是三百塊，不要找了！”柳夢姣將三張紅闆闆掏了出來。出租車司機好像還沒回過神來，他呆呆地站在車子旁邊，沒有拒絕，也沒有去接。
顯然，他的那五百塊尋山玩水的錢沒有掙到，心有不甘。他也回過了頭，看到許林的背影，作了最後的努力：“先生，如果有需要的話，我這裏是最優惠的……”
許林還是沒有作聲，也沒有回身。對於司機的大聲呼籲，他只是輕輕地搖了搖手，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那名出租車司機悻悻離開，柳夢姣走了過來：“咱們真的就在這個什麼古塗國遺址前折戟沉沙麼？”
“不要再說了，讓我再想想。”許林還真的就背過了手，圍繞着這塊石碑散起步來。
幾圈步子散下來，別的東西沒得到，倒是等來了另外的遊客。有對遊客，一看形象就是來自內地，來自北方的。
女的先期走了過來，男的年紀顯然大了，居然不能一步跨過那道小水溝。女的要伸手去拉，被男的搖手拒絕了：“我也才六十五歲，也還算年輕，不用你拉，小親親。”
女的四十掛零，照年齡看應該是前者的女兒。照關係來看，不消說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女的縮回了手，男的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這才力保鞋子不溼。
兩人在古塗國石碑前聚首，不禁感慨萬千。女的開口了：“老塗，找遍了萬水千山，終於找到了你的根吧！這一趟，不遠萬里從大洋彼岸回來……”
女的話音未落，老男人就開口了：“是呀是呀，我父親生前，囑咐我一定要找到我們老塗家的根。到現在，我總算是達成了他老人家的遺願了！”
“今天晚上，咱們回去洪都的賓館裏，一定要慶祝一下嘍！”女的說話時，還緊急地靠攏在男人的胳臂彎裏，一臉的撒嬌相。
“那個，當然了，當然要慶祝了。”老塗頭就開口了，“依我看呀，我今天終於尋到了根，也就不回去了。今天，我祭拜完畢後，一定要在這個不大的南江市開個葷，不定明年就能老年得子了呢！”
女的一聽這話，臉上一紅：“老塗頭，咱們公開的結婚也有三四年了，不公開的狀態至少也有十七八年了。能生兒子的話，早就生了！”
“我就不信了！”老塗頭髮狠道，“之前生不出兒子，那是因爲我沒有找到根。今天找到了根，我一定要奮力造出個兒子來，也好對得起這千年之前的祖宗！”
說話間，他還真的就顫巍巍地跪了下來，對着石碑瘋狂地叩頭不止。後面也來了遊客，見他倆佔着茅坑不拉屎，本來已經生氣。
此時，看到了老塗頭的瘋狂，人們也不再去責怪他的多事了。有個老太婆，跟老塗頭的年紀也差不了多少。
她走了過來，道：“既然你也姓塗，那咱們就是兄妹了。我說老哥哥，生兒子那可不是一句兩句話就能做到的。我以一個祖母的身份告訴你，很多的事情，千萬不可強求。強求得來的東西，往往都是不完美的！”
“你，你，你也是姓塗的麼？你，你怎麼敢這麼地損我呢！”老塗頭暴跳如雷，“我告訴你，老妹妹，你是祖母，那我也早就是祖父了呢。我有一大堆的女兒，外孫現在都有一大羣了。他們個子高些的，都有差不多兩米左右了。最小的，也有一米五六高了！”
塗老頭的女伴也走了過來：“老阿姨，不不，是老姐姐，他心裏頭想到了哪裏，你就順着他就是了。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能拗得了他！”
“那，你嫁給他這幾年，生出兒子沒？”塗老太婆開始細心地詢問了。
“我呀，我哪兒生得出孩子呀！”塗老頭的女伴的聲音，已經是細如蚊蠅了，“他現在……誒，我也不怕你嘲笑，他現在一年都那不了幾回，哪裏還會生孩子呢！”
“不成！”有個男生接了話茬兒過去，“既然咱們都是老塗家人，我也就不掖着藏着了。他都這把年紀了，去那人工授什麼呀，既然想要兒子了，只要那一個法子了！”
柳夢姣聽了個面紅耳熱，早就想離開。開始時，許林扯住她，不讓她離開。現在，想要離開，也是沒有路了。
古塗國遺址，本來就只有十幾平米的面積。現在，這不大的地方，已經站滿了至少也有十幾個人了。
這還不算，來到這邊必須經過一道小水溝。水溝的前後，顯然已經被人和車子擠滿了。他們想要離開，也是不太可能的了！
老塗頭人雖然老了，腿腳也不行了，但耳光也還是靈光的。他一聽有人建議他去弄那個人工授什麼的，立即就瞪圓了上眼睛：“誰，是誰在那邊大放厥詞，叫我太太去人工授什麼的！”
姓塗的年輕人見狀，也不敢承認了。他想要躲開，發現已經無處躲藏，走投無路了。他微笑了一下，就藏到了石碑後面。
那邊，正好看到許林的臉。許林微笑了：“大哥，現在多說一句話，就要多負百分之幾十的責任呢！”
老塗頭還真是個不眠不休的人。他一看說話的那個年輕人不見了，就開始圍繞着石碑四處搜尋了。
他的女伴，是早就看明白了。那個年輕的男子，也就四十掛零的年紀，此刻正躲避在許林的身後大樹底下好乘涼呢！
她看到了那個年輕的塗帥哥，兩個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