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戰說到做到。
當天下午,海貨特有的鮮腥味兒傳遍江家小樓,食客們嚼一口帝王蟹、嘬一盅老黃酒,低聲談笑,自得其樂。
不過也有例外。
方娉娉看看其他人的饕餮大餐,再看看自己面前的紅糖薑絲臘八粥,目光哀怨的瞄向穆雨婷。
後者咬牙喝粥。
沒辦法,螃蟹性寒,經期喫螃蟹輕則腹瀉、重則痛經,她就算明知秦廚子在惡意報復,也不敢要求同等待遇。
所以說,得罪誰也別得罪廚子……
“師叔,我敬您一杯。”
廚子起身敬酒:“我整天瞎忙,您來了一個多月我也沒拜訪幾次,實在是失禮。”
吳師叔笑着舉杯:“師侄言重了,我們娘倆喫你的住你的,還得了你兩套犀甲,這還不滿足,以後誰還敢讓我登門?”
說罷,酒盅輕撞,一飲而盡。
秦戰給她續滿,笑道:“您是長輩,又是我哥師父,招待您是應該的。”
說完又給自己倒上:“您要覺得這裏還行,年後也請姨夫來轉轉,想住多久住多久,師弟也可以在這邊上學,轉學、高考都不是問題。”
聽到這話,吳師叔端杯的手微微一抖。
她聽懂了,秦戰這是告訴她,只要她在年後回來繼續教閻宮,那麼夫妻團聚、子女留學都可以交由對方解決。
看了眼兒子,吳師叔給出答覆:“多謝師侄好意,你姨夫還有工作,我問問他三月份有沒有時間吧,吳衛英語不好,轉學就免了。”
“那我掃榻以待。”秦戰彎腰舉杯。
他也聽懂了,吳師叔是女性,閻宮是成年男性,所以爲了避免風言風語,吳師叔教徒時要有至親之人在旁。
而三月是大多數學校的開學時間,因此吳師叔的意思是如果三月份閻宮還沒出師,她就會讓丈夫接替兒子。
黃酒下肚,秦戰再次斟滿:“師叔,坐飛機說一路順風不吉利,我給您拜個早年吧,祝您身體健康、師弟學習進步。”
“承你吉言。”
吳師叔拉着兒子起身,笑道:“也祝你連戰連勝、早日拿到金腰帶,另外回國記得去羅疃村,賽楠跟我念叨好幾次了。”
旺仔妹?
秦戰臉色一僵,腦海中冒出一道面相粗獷、手大腳大,而且自帶私人機場的身影。
這羅疃村,還是不去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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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
公安大學,就在吳師叔亂牽紅線時,她侄女精神抖擻的來到校長辦公室。
“進。”
面色黝黑的老校長笑眯眯的指了指對面:“坐,桌上有茶,自己倒。”
“謝謝校長!我不渴。”
吳賽楠立正敬禮並拉開椅子坐下,目光驚疑不定,早操時間被叫到校長辦公室,莫不是最近又翻了什麼大錯?
萬校長和藹的看着她:“聽說你想調到刑偵系?”
“對!”
一提這個,旺仔妹瞬間來了精神:“報告校長,我從小的志願就是當警察,能破大案、能跟壞人搏鬥的警察!”
“中華兒女多奇志,好!”
校長讚歎一聲,話鋒忽然一轉:“你跟秦顧問還有聯繫嗎?”
“秦戰?”
吳賽楠搖頭:“他回美國了,前幾天好像回來了一次,但沒聯繫我。”
“你這個小同志!”
校長怒其不爭:“他是課題組顧問,你是他助教,他不聯繫你,你不會聯繫他?”
吳賽楠委屈:“可學校只有週末讓用手機,等我從新聞上看到消息,他早走了。”
“唔,也是。”
校長摸了摸下巴,卻聽旺仔妹又道:“不過我姑和我表弟現在就在他家,您要是找他,我可以給我姑打電話。”
“你姑?”
“哦,是這樣,秦戰有個朋友……”吳賽楠將始末大概講了講。
聽完梗概,校長微微搖頭。
他想要的是能夠直接聯繫秦戰的紐帶,而不是吳賽楠、吳大姑、閻宮、秦戰這種轉折,否則直接找老黃多好?
略作思忖,他坐直身體,面容嚴肅:“吳賽楠。”
“到!”旺仔妹起身立正。
“稍息,交給你一項任務。”
校長圖窮匕見:“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寒假期間務必讓秦顧問回學校一次,任務完成,你轉系的事,我批了!”
“保證完成任務!”
吳賽楠立正敬禮,神色興奮,校長見狀眉毛一挑:“你好像很有信心?”
“報告校長。”
旺仔妹不敢隱瞞:“我姑說秦戰年底回國,另外,他有部戲節後開拍,所以……”
所以任務難度約等於零,任務獎勵等於白送?
老校長不動聲色的給她倒了杯茶:“仔細說說,所有跟秦顧問有關的都別落下,老頭子的信息好像出問題了。”
“是!”
……
另一邊,隨着朝陽露出半顆腦袋,清枚道長緩緩收勢,面向東方徐徐吐氣。
“師父。”
守在身後的江姑娘款款奉上香茗,山腰背風處的張素素也收起了泥爐木炭。
“嗯。”
道長呷了口茶,愜意的看向那棟總是不能封頂的破樓:“仙兒什麼時候來?”
“快了。”
江莜竹看了看時間:“千代說已經出發了,清早不堵車,應該一會兒就到。”
“善。”
道長微微頷首,神色間帶着幾分輕快:“去吧,氣血活躍,方能生機不絕。”
“是。”
江姑娘苦着臉叫上張素素,繞着山腳湖邊晨跑,
道長則站在山巔看着,嘴角不禁勾起一絲微笑。
她修爲精深,不用奔跑也能活躍氣血,而且年輕人多跑跑只會造血,她年紀大了,過多運動反而會消耗氣血。
這破地方超大,接近七十丈的直徑,跑一圈差不多要七百米,好在兩人速度不快,一圈下來也只是微微見汗。
“素素……”
江莜竹有些氣喘:“下午、下午有時間,教、教教我怎麼生火吧。”
“好……”
張素素喘的更厲害,畢竟江莜竹好歹還被秦戰逼着練了一陣子跑步,而她卻很久沒試過動輒兩三千米的長跑。
不過她心甘情願。
因爲長跑是爲了調動氣血,氣血活躍才能體會由動到靜的過程,並更真切的感受呼吸吐納時身體的各種反饋。
最重要的是,師父終於肯教她吐納了!
雖然只是五禽戲這種養生功法,雖然江莜竹和程仙兒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學,可有就比沒有強。
她已經認命了。
要不是秦戰有意幫忙,要不是她擅長養寵、程仙兒又恰好喜歡萌寵,她連養生功法都沒得學!
“來了!”
跑到三圈半的時候,江莜竹眼前一亮,張素素連忙擡頭,卻見兩隻妹子手拉着手,蹦蹦跳跳的穿過那棟破樓。
“呼——呼——”
她拄着膝蓋,面色潮紅,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江莜竹勾住她的手臂:“別停,秦戰說跑步會導致血壓升高,忽然停下容易爆血管的。”
“好……”
張素素緩步走了片刻,輕聲道:“竹子,下午跟我練劍吧,松溪短棍也別落下。”
相處日久,兩人也就不叫師姐師妹了。
江莜竹嗯了一聲。
這是投桃報李,畢竟若不是秦戰人情達練、心思靈活,師父也未必願意教她五禽戲。
說話間,兩小隻迎面而來,千代拎了一大袋貓糧,程仙兒則捧着一摞貓罐頭。
“素素姐早,莜竹姐早。”
兩個小姑娘一個聲音清冽、一個乖巧帶甜,江莜竹挨個擼了擼腦袋,笑道:“上去吧,下次記得先問候長輩。”
兩小隻乖乖點頭,山巔處做高人狀的清枚道長亦是微微頷首。
行了幾步,千代小聲詢問:“素素姐,它們會來嗎?”
後者回道:“會的,貓的嗅覺很靈敏,只要把袋子打開,用不了多久它們就到了。”
仙兒跟江莜竹更親近些:“莜竹姐,我想給它們搭個窩行嗎?氣溫這麼低,它們會凍死的。”
這位姑奶奶的要求江姑娘自然不會拒絕,不過她沒立刻答應,而是指了指山頂:“你問問阿姨,她說行就行。”
道長背對衆人,笑的露出了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