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是午夜。
秦戰始終對摩根不放心，畢竟這老貨是因爲金融詐騙進去的，所以沒多解釋自己爲什麼會被CIA帶走，只說是場誤會。
摩根也沒多問。
美國總共就八個暴力機關，除了國土安全局、稅務局、軍隊、國民警衛隊，剩下的全來了，就這還能在兩小時內屁事沒有的回家，那你說誤會就誤會吧，知道的越多越危險，老子好不容易纔出獄，不能因爲嘴賤再進去。
阿曼達又睡了。
男友和母親不合、母女關係緊張，這兩樣本就讓她飽受煎熬，偏偏梅耶爾施暴、千代受傷、母親盜竊、感情危機又接踵而至，這一連串的打擊就像洪水，片刻不停的衝擊着她的心防。
等秦戰和摩根約法三章，阿曼達已經接近一天一夜沒閤眼了，可就在她剛有鬆懈之際，秦戰卻被三個部門組成的執法機構帶走，她本人也接到通知，要去警局辨認屍體。
起初阿曼達還以爲是秦戰殺人，並打定主意爲他辯解，沒想到警察拿出來的竟是克娜露絲面色青紫、死不瞑目的照片。
那一刻，她再也堅持不住了。
……
“醫生怎麼說？”秦戰摸了摸她的額頭。
“傷心過度，開了點安定。”摩根看向隔壁：“感謝你的朋友，我不能出去，如果不是他，我可憐的女兒現在還在醫院。”
“我會的。”
秦戰按下心思，起身走向廚房，自從下飛機他就沒喫過東西，估計摩根也一樣。
事實上兩人都沒把克娜露絲的死放在心上，甚至都希望她早點死，那樣千代就不會受傷，秦戰和阿曼達也不會鬧分手。
“我想讓她休學。”
趁油煙機開啓，摩根又點上一支菸，吞雲吐霧的道：“最好能去舊金山灣區待一段時間，你知道的，我在這邊不方便。”
秦戰沉默。
阿曼達的確需要換個環境，慢慢平復克娜露絲造成的心理創傷，而摩根的假釋地在舊金山灣區，是再合適不過的散心地。
問題是他沒時間。
舊金山灣區距離洛杉磯五個小時車程，飛機飛行也要一小時十五分鐘，他總不能拋下還沒拆線的千代，只管陪女朋友吧。
“阿曼達同意嗎？”秦戰燒熱油鍋，熟稔的放入姜蒜。
“她用了安定，一直沒醒。”摩根嚥了口唾沫。
“明天問問吧。”秦戰嘆了口氣：“抱歉，最近實在沒時間，如果她願意跟你去舊金山，我會盡量抽時間過去陪她。”
摩根點了點頭，似乎並不生氣。
作爲前銀行高管，摩根早習慣了富豪們對待感情的態度，秦戰的做法在他看來再正常不過，因爲他自己就是這麼幹的。
但秦戰顯然還不適應富豪生活，略帶歉意的道：“這週末要去拉斯維加斯，快年底了，投資公司要開董事會，不去不行。下週更忙，千代要拆線，全美業餘拳擊錦標賽也在下週開啓，另外華夏還有一些朋友長輩要來……”
——他沒說全，事實上下週和下下週都有人來，而且哪個都得親自接待，比如清枚道長、何方、羅疃村的吳師叔等等。
摩根搖頭：“秦，你不用解釋的。阿曼達不僅是你女朋友，更是我女兒，所以，現在該我彌補這些年沒盡到的責任了。”
“謝謝。”
秦戰打了兩個雞蛋，準備用煎蛋和炸醬麪對付一頓，見摩根沒有走的意思，便忍不住問了自己一直沒琢磨明白的問題：
“老實說，我很好奇，爲什麼你對我這麼……嗯，放任？”
“因爲你早晚會變成這樣。”摩根坦然道：“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一切美好都是相對的，不管是愛情還是幸福。”
“想要得到，就必須付出！”
不得不說，老美表面那套普世價值雖然狗屁不通，但骨子裏那套利益至上、有錢就有理的觀念對秦戰而言還是很有利的。
就像摩根。
這老貨當初根本沒看上秦戰，只是跟女兒太長時間沒見，不想因爲無關緊要的傢伙惹她不開心，才勉強敷衍着握了握手。
後來監獄暴動，秦戰的果斷、細心、狠辣，以及寧肯自己受傷也要護住阿曼達的表現，也只是讓他熄了挑撥離間的心思。
但等到父女通信，得知那小子是擁有兩套房產和百萬存款的小土豪，摩根的態度就變了。
不過他畢竟是管理過數家銀行的金領，百萬資產在他看來也只是具備跟他女兒戀愛的資格，腳踏兩條船什麼的肯定不行。
可當他從報紙上得知艾爾.海蒙和秦戰簽約時，他的態度又變了。
千萬美金！
即便詐騙成功，最後落到摩根手裏的也不過這些，因爲他還要洗錢，那些被騙的可憐蟲和被坑的銀行董事也不會善罷甘休，他只能找一個跟美國沒有引渡條約的國家，在保鏢的護衛下過着窮奢極欲卻又惴惴不安的生活。
所以從那一刻起，他就決定按他老婆的模板，將女兒培養成一個會裝糊塗、能盡義務、滿足丈夫所有需求的完美妻子。
“這就是美利堅。”
摩根攤了攤手，坦然道：“以你的收入，遲早有天會做多選題，阿曼達只有學會接受，纔不會在你多選時成爲不選項。”
秦戰面色古怪：“以阿曼達的條件，就算離開我也能找個不錯的人吧？”
“有區別嗎？”摩根不以爲然的反問，“我管理過多家銀行，存款百萬以上的客戶——包括我自己，哪個沒找過情人？”
“既然如此，我爲什麼要讓我女兒離開她喜歡的人，再找一個收入不如你、發展不如你，對她的感情也不如你的傢伙？”
好吧……
秦戰啞口無言，畢竟現實在那擺着，況且他自己就是渣男本尊，總不能說你該讓你女兒換一個永遠不會變渣的男人吧？
摩根笑了笑。
他纔不會告訴秦戰他前腳進監獄，後腳他老婆就捲走了他的全部資產並送來了離婚協議呢，那是他爲女兒準備的後手。
同樣，他也不會告訴秦戰他女兒的父親是詐騙犯、母親是站街女，而且女兒優柔寡斷，除了姿色尚可，其他一無是處。
畢竟他是爲了打消秦戰的疑慮，又不是爲了坑閨女。
然而世事難料，就在摩根滔滔不絕時，阿曼達醒了，只是油煙機和炒菜的聲音掩蓋了她的呼吸和心跳，秦戰並未察覺。
兩行清淚滑落。
阿曼達承認父親說的有道理，可每個人都認爲自己是特例，每個懷揣夢想的女孩兒也都希望能有一份忠貞不渝的愛情。
實際上約法三章的最後一條是摩根臨時加的，秦戰走後摩根還解釋說這只是權宜之計，她沒想到他根本就是這樣想的。
摩根只看到了她的缺點，卻忽略了她的執拗和堅強。一年前她能面對母親不辭而別，現在她同樣能接受自己孤身一人！
“秦……”
她啞着嗓子叫了一聲，摩根頓時面色僵硬，毫不知情的秦戰則快步來到客廳：“你醒了？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喫點東西？”
阿曼達搖頭，眼淚如同斷了線了珠子潺潺滑落。
秦戰趕忙去擦，不料卻被一具原本飽滿結實、如今卻有些瘦弱的身體緊緊抱住，她抱的極爲用力，彷彿要傾盡所有的眷戀。
“寶貝，別這樣。”
摩根硬着頭皮走到近前：“我知道你很想他，但秦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你也需要多休息，所以……我們明天聊好嗎？”
他想先糊弄過去，明天支走秦戰再想辦法說服。
可惜阿曼達根本不聽，她用盡全力去抱，抱到力竭便捧着秦戰的臉一寸寸的看，她要記住他的模樣，刻骨頭上，烙進心裏。
不知過了多久，阿曼達眼中的愛意化作決然，她輕吻了一下秦戰的嘴脣，平靜道：“我愛你。”
頓了頓，又道：“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