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西斜,三人班師還朝。
老梁坐在副駕上一臉蕭瑟,想他幾十年釣魚經驗,選窩下點的準度居然還比不過小徒弟的感(wai)覺(gua),上哪說理去?
這師父當的也太沒滋味兒了!
話說梁師父有三大愛好,抽菸喝酒燙……咳,錯了,是釣魚、看書、練武,沒想到一下午的時間就被小徒弟學去了三分之一。
而且頗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意思。
釣魚無非就那麼幾項,餌料、釣杆什麼的只是其次,選窩、下點、手法、耐心、樂趣纔是核心,其中選窩下點最是考驗眼力。
看不準的話,釣一天也沒用。
老梁認爲徒弟悟性不錯,但跟他的直覺相比只是小巫見大巫,畢竟悟性再好也得有人教,隨便走走就能找到魚窩的直覺不用。
“秦戰。”
“在。”
“幾號回洛杉磯?”
“估計十七號左右,週日去金陵打比賽、順便拜訪長輩,之後直接去京城,黃師叔那還有幾場友誼賽要打,不過我可以請假。”
“不用。”梁掌門閉目沉思,徒弟還能待三天,他得想好教什麼。
……
車流如織,小師兄左突右衝,總算在天色擦黑時回到詠春堂。
老梁說到做到,晚餐的主菜就是下午釣到的兩條魚,那廝露了一手,一道津白鯪魚球、一道紅燒鯉魚,喫的一家人讚不絕口。
梁興他娘五十多歲,身形富態但不臃腫,面色慈祥、鬢有銀絲,或許是因爲老秦釣魚有功沒讓丈夫夜釣,席間沒少給他夾菜。
閒言碎語不做贅述,餐後約莫半小時,梁掌門開始考校徒弟。
“唔,不錯。”
三套拳打完,他放下普洱,評價道:“基礎還算紮實,就是有些小動作,練拳是爲了校正發力,你實戰的心思太重,這不好。”
老秦束手而立,也不反駁。
梁掌門滿意的笑了笑,溫聲道:“我打個比方,出水前你不知道咬鉤的是什麼魚,也看不到它的反應,能釣上來全憑聽勁兒。
“聽勁兒是循着對方的反應做出應對,而你現在的練法其實是提前預設好了對方的反應,那假如對方沒按你的預設出招呢?”
他沾着茶水在桌上寫了個「田」字,虛指着中心點:“守中,守的就是這裏,在一無所知時用問路手接收信息、用護手應對。”
老秦默默點頭。
田字的中心點就像圓心,與任何一處距離均等,不過他沒想到問路手還能起到天線的作用,之前一直拿這招當探針使喚來着。
“我聽興兒說過你的經歷。”
梁掌門繼續:“拳擊化繁爲簡,攻擊的角度、力度有限,所以你纔會養成預設反應的習慣,而且這樣練對實戰也確實有幫助。
但基礎之所以是基礎,就是因爲它不預設對象,反之,面對任何對手也不會出現短板,所以練功時纔要凝神靜氣,最忌執念。”
“是,師父。”
“時間不早,你倆對練吧。”梁掌門揮了揮手,按計劃,下午主要考察徒弟的基礎,結果釣魚佬癮頭髮作,不得不挪到晚上。
“師兄師弟,請指教。”
倆小的像模像樣的見禮,小師兄懨懨欲睡的看着那廝,在車上他就惦記着揍人,結果老爹一直拖到現在,心氣兒都被拖沒了。
禮畢,站馬,搭手。
雖說同門較藝留力不留手,但兩人初次對練,而且梁掌門也需要觀察徒弟的功底,因此場面並不激烈,就是一板一眼的對招。
“行了,換黏手。”
梁掌門暗自點頭,小徒弟功底紮實、應對準確,顯然沒少下苦功,
“娘。”
“呦,這麼早就回來了?你爹沒吵吵夜釣?”
“哼!”
老梁板着臉,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一樣甩手而去,那廝偷偷打量,師孃身形富態但不臃腫,眉目間風韻猶存,乍一看有些像鄧婕。
“你是秦戰吧?”
“師孃好。”第一次見,按規矩老秦要行大禮,女人伸手攔住,笑道:“都是一家人,有這份兒心就行了,地上髒,咱們進屋聊。”
“是,師孃。”
師父都慫了,徒弟更不敢放肆,低着腦袋跟在對方身後,眼珠子四下打量。
詠春堂是標準的四合院結構,正房當中是客廳,左右各有一扇門通向耳房,老秦見梁掌門進屋後左轉,想來那間便是主臥。
“興兒住那邊。”女人指了指西側廂房,又劃了半圈指着右側:“這是雯雯的臥室。”
“師妹沒在家?”
老秦動了動耳朵,不等女人回答,小師兄當即一聲冷哼,瞪着那廝道:“我妹比你大、入門也比你早,你得叫師姐。”
“這孩子,怎麼說話呢?”女人瞥了兒子一眼,解釋道:“雯雯上學去了,你拜師那天她還沒走,等有機會再介紹你們認識。”
“好的。”
老秦一臉無辜的看向梁興,小師兄還是那副對待階級敵人的模樣,嘴脣微動,惡狠狠的道:“離我妹遠點兒,否則我揍你。”
“咋了?”
“你自己清楚!”
“嘀咕什麼呢?”女人不悅:“說幾遍了?家裏不許傳音,欺負你娘沒學過武?去,給你師弟倒杯熱水,我去廚房。”
“不用,師孃,我會做菜,我幫您吧。”老秦趕緊討好,沒辦法,小師兄居然是個妹控,防他跟防賊似的,留客廳裏準沒好下場。
……
“回國前我參加過加州青少年拳擊錦標賽,在爭奪半決賽名額時遇到一個對手,實力一般但反應很快,我還沒碰他就躲出老遠。”
這是長勁兒的一種。
長勁兒對應的是短勁兒,比如寸拳,像炮仗一樣在極短時間內爆發又一閃即逝,不管打沒打中、目標如何應對,這下都過去了。
長勁兒的發力距離長,並且在發力過程中要始終感應對手的變化,就像在崎嶇的山路上推車,遇到坑窪時必須立即做出調整應對。
神人入夢的記錄在華夏自古有之。黃帝啊、后稷啊、商契啊、劉邦啊,老孃要麼夢見星星了,要麼夢見閃電了,再要麼就是瞅見地上有個大腳印一個好奇踩上去了,之後就突然懷孕了,這是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那一派。
另一派就不咋正經了。
戰國時期楚國的宋玉所著《高唐賦》,序中也有過記載:“昔者先王嘗遊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這是“巫山雲雨”的由來,翻譯成白話就是先王睡着了夢見一美女自薦枕蓆,也不知道醒來後是不是換了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