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
來人低笑一聲,“不敢不敢,在下不過一閒散之人,怎敢與您稱這一聲道友。”
話雖如此,可這字句間卻盡是嘲諷之意,哪裏是不敢,分明是不屑。
看來此人來意不善。
徵清心下明瞭,卻也知道落英城有古怪,眼前這人身份不明,又看不出修爲深淺,所以並不願在事情未明瞭之時將局面撕破,便只道:“既如此,聚散皆緣,閣下何故挽留。”
“來都來了,就別急着走了。”
來人慢慢從暗處現出身來,周身黑霧散去,竟是個身姿窈窕,樣貌嫵媚的女子,舉手投足間不失儀態,倒像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只是,徵清暗暗將她打量一番,既沒有發現她的身份,也看不出來
她的來歷,連佔卜之術也難以對她施展,實在是古怪!
女子柳眉彎彎,聲音輕緩低柔,像是在與友人敘舊一般,竟是與先前傲慢的態度絲毫不同,“落英城繁花似錦,倒是春日裏的一個好去處,白日鳥語花香,看河畔行人熙攘,夜裏蛙聲一片,看明燈千盞,可是別有一番滋味。”
徵清淡聲道:“那閣下便自己慢慢賞吧。”
言罷,轉身捏訣便要走。
女子巧笑倩兮,“你以爲,自己還走的掉嗎?哦,你應該是走的掉的,可是他,就未必了。”
只見女子擡了擡手,一片黑霧自身後涌現,而那黑霧中是一羣通體如墨的人,不……應該說是靈體。
眼前這些黑霧中的東西非人非神非仙非妖非魔非鬼,竟是已經超脫六界之外,此等情況徵清尚且是第一次見,姑且便稱之爲靈體罷。
而黑霧中,低低的嗚咽聲傳來,神光晦暗,讓人瞧不真切,但確是神界之人無疑。
看來,是神界有人被她擒住了,並且被她拿來要挾自己。
徵清只得收了法術,轉身看向女子,聲音冷清:“閣下這是何意。”
“沒什麼意思,不過是想邀請二位一同賞賞這落英城的夜色罷了,這位方纔好像是與你一起來的吧?”
女子輕笑着揮了揮手,那羣靈體隨着她的動作讓開來,徵清這纔看清,原來被抓的人竟是末浛!
那黑霧遮掩下的神光,正是從末浛身上發出來的。想來是方纔用陣盤畫陣法離開時,因爲靈壁的緣故被這女子得知了,所以施法打斷,囚了他來要挾自己。
可憐末浛雖未被封言語,但渾身被一道黑氣渾身纏繞,只能嗚嗚咽咽地發出些破碎的聲音,那黑霧早已侵蝕進他的皮肉之中,血液流出來,連衣衫都染紅了。末浛這般狼狽的模樣看得徵清心中一揪,更對這位女子惱恨起來。
“你放開他!”
“莫急。”女子笑道:“倘若你能自封法力,我便考慮放了他,否則的話……”
她故意拉長了聲音,那道黑氣也像是得了命令一般越勒越緊,末浛整個人都痛苦地扭曲起來,破碎的呻吟聲斷斷續續傳出,身上的鮮紅之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了許多。
這分明是威脅!
徵清抿了抿脣,可她也清楚,那黑氣絕非凡物,以末浛的修爲根本無法抵禦,若是再這樣下去,只怕連他的仙根都會被一同絞碎。
雖然末浛是凡人,仙根被毀也還有三魂七魄可輪迴轉世,但這裏的道法已經被改動過,她方纔連佔卜都不行,若是死在這裏,陰差無法引魂,黃泉無路,還能不能轉世都未可知!
徵清擔心這瘋女人真對末浛下死手,只能依言捏了訣點在身上,將自己的法力封禁。
女子見她果真自封法力,忍不住讚道:“果真是乾脆,只不過,這還不夠。”
她話音一落,便立刻朝徵清身上甩了一道禁制,徵清法力被封,無法抵擋,生生受了。那禁制便如同一層淡淡的黑霧,將徵清渾身都籠罩起來,法力、修爲、神識都壓制得死死的,就連本命結界也無法釋放出來。
女子打量了徵清一番,見她如今真的什麼都做不了了,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吐出一個字:“放。”
隨着女子一聲令下,那羣靈體便紛紛退開一步,黑氣也自發散落,末浛終於得了自由,癱軟在了地上。只是那黑氣竟然會吞噬靈力,末浛被勒過的地方早已血肉模糊,靈力潰散,讓本就靈力匱乏的末浛此刻連修復傷口都難以做到。
細看,那傷口極深,骨頭都能隱約瞧見,鮮血幾乎將他整件淡藍色衣衫全部染紅,襯得末浛的臉色更加慘白。
“上尊……”
末浛顧不得自己一身傷,竭力朝徵清道:“你爲何要信她的話?這些人詭異之至,你快走,不要管我……”
徵清走到末浛身邊將他扶了起來,道:“只怕是進入落英城的那一刻,你我的蹤跡便暴露了,如今你我二人都已經無法脫身,倒不如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麼。你這一身的傷需得儘快處理纔是,先把藥吃了。”
說完,她從自己的靈域中拿出幾枚丹藥遞給末浛,“這是上品玉靈丹,我雖不知那黑氣是何來歷,但應該對你的傷勢有所益處,至少能夠助你傷口恢復。”
末浛看着那幾枚泛着金光的丹藥,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他的臉色本就慘白如紙,做出欲哭無淚的表情便更是難看,“上尊,都怪我……若非是我私自來此,也不會連累你一同遭罪,若不是爲了救我,你也不必如此……”
“我不曾怪你,若非因爲我,你也不會來此,先別說了,這藥早些服下便能早些恢復。”徵清嘆了口氣。
此事委實不能怪末浛,便是神界那邊想必也沒有想到落英城已經發展成如今這個地步了,所以纔會放心讓末浛這樣的小仙來查探一二。便是她跟了末浛這一路,也根本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又怎麼能怪他呢?
末浛明白此刻不是認錯的時候,只能將剩餘的話盡數嚥下,默默接過丹藥吞下,開始調息恢復。
那玉靈丹乃是徵清取上清境的靈藥親手煉製,自然是效果極好,不過片刻功夫,末浛身上的傷便恢復了大半,見身上的衣衫早已被血污了,他又尋了件袍子出來換下。
“好了。”
女子耐心等着他們扯弄清楚,這才緩緩開口,“既然已經決心留下來賞景,那便趕緊的吧。”
說完,她便率先朝前走去。
賞景?
徵清與末浛對視一眼,都有些摸不透女子的想法,只能跟了上去。
三人在前頭走,後面則跟了一大羣的靈體,在這安靜的夜裏看來,倒真是有些瘮人。
女子帶着他們一路經過街市,進了天神廟內便直奔主殿的神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