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歸河中,玉船飄蕩,顧長歌揹負着手,獨立於船頭,墨發飛舞,白衣勝雪,纖塵不染,似畫卷之中走出的謫仙人。
不遠處的茶爐旁,葉素依放下了一直抱着的古琴,正在用一把小蒲扇控制着火候,茶水汨汩沸騰,有濃郁的茶香瀰漫。
她雖然在紫霄山的處境並不好。
但在母親病逝之前,其實就是一個養在深閨人不知的富貴小姐。
五指不沾陽春水,可謂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尤其在琴道的天賦極爲出衆,小小年紀就有大家之象。
來到紫霄山尋找親生父親後,雖然淪爲了紫素素身邊的丫鬟。
但這從某方面來講,也磨練了她的琴技、茶藝。
纖細玉手若無暇的蔥根,晶瑩且白皙,端起茶壺,將茶具洗的乾乾淨淨,連倒茶的動作都別具美感,令人賞心悅目。
葉素依埋着腦袋專心煮茶順便清洗茶具,不時會擡起頭,看向船艄處的那道修長身影,眼裏掠過一些443羞澀之意。
或許當時的相助攙扶舉動,於顧長歌來說,只是無意之舉,更或者只是一時的惻隱憐惜。
但對她而言,那卻是昏暗慘淡的過往生活中,一縷足以照亮陰霾、灰暗和絕望的明媚光芒。
當時的她都已經在想着,要不一死了之算了,就此結束這沒有希望和期盼的日子。
可也就在她最無助同時也最絕望的時候,是顧長歌出現了。
並且,向她伸出了手,遞給她擦去血跡的乾淨帕子。
這於葉素依來說,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忽然出現,讓她再度看到了希望。
原來這世間還有好人的,是有人願意出手幫助她的。
“看來已經結束了,雖然比我意料之中要慢一些,不過也無傷大雅。”
顧長歌自船艄那頭走了過來,也收回了目光。
天邊盡頭的那一戰已然落下帷幕,如他所料的那樣,福伯不可能是帝坤的對手。
雖然福伯是爲楚霄拖延了一段時間,但這點時間,對於帝坤而言,根本就沒什麼用。
不管怎麼說,帝坤都是一位渡過了六次天衰劫的存在。
實力足以比肩濁風邪、渾元鈞那樣的存在,要追上楚霄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既然如此,那我也該下另一步棋了。”
顧長歌發出一聲淡笑。
而後,他身後的虛空模糊,白骨祖王的身影浮現。
“公子。”
“去把楚霄身邊的這位老僕帶回來。”顧長歌吩咐道。
白骨祖王略微詫異,有些不解,不過還是沒有多問什麼,身影消失,朝着福伯墜落的那片蠻荒大陸趕去。
在白骨祖王離去後,顧長歌纔看向依舊留在船內的葉素依。
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原本在專心清洗着茶具的葉素依忽然感覺耳根有點發燙,也不敢擡起頭來,和顧長歌對視。
“你已經是自由身了,不必繼續留在我身邊,從今往後也不會有人約束你。”
“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顧長歌收回了目光,很是隨意地走來,將之前就說過一遍的話,再度重複了一遍。
他並不打算讓葉素依跟在他的身邊。
如果她實力強大,或是天賦出衆、氣運驚人,那他還有把她留下的理由。
可惜這三點,她一點都不沾邊。
這世間好看的絕色女子多了,他想要的話,只需要一句吩咐,數不盡的天之嬌女、絕代神女都會自薦枕蓆。
但於如今的顧長歌而言,再好看的外貌,也終究只是一具皮囊。
紅粉骷髏,轉瞬即逝,如果對他沒有足夠的價值,那皮囊終究是皮囊,不會產生絲毫令他意動的念頭。
“公子,是想趕我走嗎?”
葉素依低着腦袋,面色忽然有些發白。
顧長歌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坐下,依舊是隨意道,“你跟着我,也只是像丫鬟一般伺候人,和你在臨水軒的時候,並無差異。”
“與其這樣,你還不如去找點自己想做的事情,何必跟在我身邊。”
他已經說的很直白了。
不過,葉素依聽到這話,還是低聲道,“可是公子你救了我,哪怕是跟在公子身邊,像個丫鬟一樣,我也願意。”
“我身邊並不需要丫鬟伺候。”
“若是你擔心回到紫霄山後,還是被人欺負,那我可以告知紫雲川一聲,讓他負責照料你。”
顧長歌微微搖頭,並不想在這種小事情上浪費時間。
他也不知道這個白衣少女,爲何如此執拗。
兩人之間頂多只是說過了幾句話,連認識都談不上。
如果光憑當時在臨水軒的出手之恩,就令她這般感激的話,那這份恩情也過於廉價了。
他都在考慮,要不要動手,把她的這部分記憶給抹除掉算了O不過,顧長歌也只是這麼考慮,並不打算這麼做。
或許是曾經在青山村待過的那段時間,給他帶來了一定的影響。
眼前這個白衣少女的那份希冀和渴求,讓他不禁想到了蘇清歌,一時間有些惻隱。.七
“我不想再回到紫霄山了。”
葉素依聽到這話,然搖頭,眼裏滿是希冀和怯弱地看向顧長歌,懇求道,“公子,您不要趕我走可以嗎?”
“您如果嫌我在臨水軒待過的話。”
“但其實。我。我是很乾淨的,一直守身如玉,從來沒有和異性有過任何的接觸。”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就很想跟在顧長歌的身邊。
不僅僅是因爲當時在臨水軒的時候,顧長歌出手幫助了她。
還有很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爲顧長歌身上,有一種令她說不出來,也很奇怪,但就是感覺很親切的氣息。
顧長歌再度把目光落在葉素依身上,眉頭略微皺了皺。
他其實並不想浪費精力和時間,來探查這麼一個普通人的過往生平。
這就像是自命運長河之中,打撈出一條細小的命運之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