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霍盛庭看簡夕的表情不是很好，眉頭微微皺着，“有什麼問題嗎？”
他不是一直都是這個口味嗎？
“我……”
張張脣，簡夕只說出了這一個單音節，後續所有想說的話就全都失聲了。
簡夕心頭百般不是滋味，複雜地看着那份菜單，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前世，霍盛庭就是這樣，喫東西很挑剔，喜好雜到自家的廚師都記不清。那時候他也是個工作狂，平時三餐更是很是精簡單調。
不過這些複雜而微小的喜好，對於當時的簡夕來說，就像是一縷微光。
她全都一絲不苟地記在腦海裏，從來不會弄錯。
可從這一世開始，因爲他們兩人走到了一起，霍盛庭的很多飲食習慣都被簡夕潛移默化地影響了……
挑食這件事，是隻有前世的霍盛庭能做出來的。
簡夕藏在衣袖下的手，正在輕顫着。
前世的霍盛庭，是她的噩夢。
“怎麼了？臉色這麼白？”霍盛庭皺眉問她。
手剛要伸過來探探簡夕的額頭，她猛地往後一縮，骨節分明的手就這麼停在了半空中，頗爲尷尬。
簡夕低下頭，垂下眼睫，“對不起……”
霍盛庭沒說什麼，只是將手收回，面色看上去也不怎麼好。
現在的簡夕已經無心注意他的情緒，她腦中如同一團亂麻，莫名的恐慌從心底而起，而源頭就坐在她的對面。
“麻麻~”
坐在簡夕旁邊嬰兒座椅裏的小星星，輕輕拉了她的衣服。
見她看過來，小星星立即綻開一個笑容，“麻麻，擦擦。”
肉嘟嘟的小手舉起來，試圖給簡夕擦掉不存在的眼淚。
簡夕心情總算好上了些許，臉上揚起復雜的微笑，伸手摸了摸小星星的頭，“寶寶，謝謝你。”
“嘻嘻~”
小熙熙是跟着霍盛庭坐在對面的，他撲閃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簡夕的情緒變化。
小手手張開，似乎是想要一個抱抱。
旁邊霍盛庭見狀，眸光動容了些許，伸手輕輕將他握住。
小熙熙立即側頭看向霍盛庭，甜甜一笑：“拔拔~”
這一頓飯，一家人喫得很安靜。
至少兩個大人之間沒什麼交流，光是兩個小糰子在那裏嘰嘰喳喳。
他們最近說話比之前更流利了一些，已經能夠說很多簡單的疊詞了。
喫完後，簡夕再也待不下去，謊稱自己工作室還有事情，再也不敢看霍盛庭一眼，徑直離開。
直到在自己的空間，簡夕才稍稍舒出一口氣。
她坐在椅子上，工作間放着舒緩的輕音樂，她雙眸一瞬不眨地盯着窗外。
“簡夕？”
謝嵐剛好過來，手裏還提着兩杯咖啡的紙袋子，疑惑地看着她背影問了一聲。
簡夕回頭，他便問：“來一杯嗎？”
“……好。”
熱氣騰騰的咖啡握在手裏，隔着紙杯子，將熱量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
簡夕有些出神。
見狀，謝嵐乾脆從旁邊拉過一把輪滑椅子，坐在簡夕身旁，懶懶靠在椅背上看她，“你現在的狀態很不對勁噢，要和我說說嗎？”
簡夕擡眸望向他，面對那雙烏黑的眸，謝嵐手心驀地收緊了一下。掩飾般笑笑，散漫道：
“下午還有工作呢，你這狀態可不行啊。”
“……嗯。”簡夕低垂下眼睫，抿了一口咖啡，思緒重重，“你說，世界上存在……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嗎？你認識的人，突然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謝嵐正在慢慢思考，片刻，他認真看向簡夕的雙眸，“一切變化都是有跡可循的。”
譬如，簡夕從十九歲那年開始的蛻變。
那原本就應該是她耀眼奪目的樣子。
簡夕的手漸漸收緊，指腹在咖啡杯上摩挲，她放在了桌上，“哲學上一直有一個解不開的問題——忒修斯之船。”
“假設這輛船，在年久使用的過程中，所有木塊、舵手等等，整條船的一切都被全新的材料替換掉，那麼這條船，還是原來的船嗎？”
烏黑而純澈的眸子裏，此刻滿是被困住的痛苦。
現在的霍盛庭還是以前的霍盛庭嗎？
她應該還對此抱有希望嗎？
她應該離開，還是……繼續堅持下去？
她不知道。
簡夕用雙手捂住臉，倒在椅子裏。
旁邊的謝嵐一時間也陷入了思考，他沉默地看着簡夕這副痛苦的模樣，心中跟着一顫。
“我認爲還是同一條船。”
謝嵐認真看着她的眼睛，“它本身承載的是過去的一切，擁有無數的回憶，哪怕是被換掉，這也已經是一個精神象徵，這和物質上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簡夕怔怔聽着他說話。
霍盛庭……也還是霍盛庭。
是這個意思嗎？
“夕夕，我不知道你現在面臨了什麼問題，但是，如果是讓你感到難過的話，那就不要去選擇哪個選項。”
任何一段關係中，痛苦大於欣喜，那就是非良性關係，只有趁早結束纔是對的。
“謝嵐……”簡夕頓了頓，“謝謝你。”
“沒事。”
謝嵐勾脣，溫柔地笑着，他看簡夕明顯狀態好上了一些，眸光轉向工作桌，“現在要工作了嗎？”
“嗯！”簡夕朝着他微笑，“我有幾個新的想法設計圖，等下做出樣衣了給你看。”
“好。”
南舒剛剛去休息區那邊放風了，一回來兩位大佬都坐在自己位置上兢兢業業工作，她頓了頓，望向手中剛提着的一杯奶茶。
呃，她是不是太放鬆了一點？
簡夕正埋首畫着圖，南舒嘆息一聲，回到位置上打開電腦開始調出畫板。
這樣簡單安靜的工作環境裏，畫圖和設計，一點點地撫平了簡夕的內心。
等忙完手上這件衣服擡頭時，簡夕才察覺到已經是晚上了，窗外霓虹燈閃爍，房內亮白如晝。
“簡夕姐，忙好了嗎？”南舒活潑了許多，笑着敲了敲她工作間的門。
製作樣衣的工作間和外面設計圖一類是分開的，中間用的是雙開磨砂玻璃門，但是門幾乎常年都是開着連通的。
“差不多了。”簡夕微笑迴應。
南舒立即開口：“那去看看我剛創作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