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盛庭——”
簡夕猛然從夢中驚醒。
雪白的醫院病房,剛纔的聲嘶力竭彷彿是一種幻影。
夢裏那種伸出手卻什麼也抓不到的無助感纏繞在心頭,簡夕捂住狂跳的心臟,大口喘着氣。
“夫人,你終於醒了!”
一直守在門外的夜闌連忙破門而入,喜極而泣地拉住了簡夕:“夫人,你感覺還好嗎,我這就幫你叫醫生……”
她一邊抹着眼淚,神色自責極了。
簡夕攔住她按救護鈴的手,乾涸地張了張脣瓣:“霍盛庭呢?”
“夫人……”
夜闌眼圈一紅,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簡夕一看就知道不好。
“我要去找他……”簡夕徑直拔掉了針頭,踉蹌兩步下來,鞋也顧不上穿,就往外狂奔。
她連方向都沒有,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她要見到霍盛庭,一定要。
“夫人!”夜闌想要攔住她,卻被一把推開。
難以言喻的心慌緊緊攝住了簡夕的心臟,她慌亂朝着兩旁的病房們往裏喊,嘴裏不停喊着:“盛庭!”
陷入昏迷前的場景不斷再腦海中閃現。
那時身後的炸彈升騰起一陣陣刺鼻的硝煙,霍盛庭抱着簡夕,跳了下去。
他低眉,將簡夕嬌小的身形牢牢護在懷中,嘴角牽出了一個笑容。
“夕夕。”
“不要害怕。我會永遠守護你的。”
“我愛你。”
他再她眉心,落下了一個溫柔的吻。
回憶戛然而止,簡夕再次過了一個拐角,急救室亮着紅燈,外面的衆人齊齊回頭看她,每個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哀慼。
霍家長輩、霍少澤、溫外公、葉槐、葉靈……
燈滅了。
醫生筋疲力盡地走了出來:“很抱歉,我們的搶救已經盡力了,病人腦部中彈位置太深,我們搶救無效……”
“這是患者的死亡通知書,你們誰是直系家屬,請籤個字。”
死亡……
“嗡”的一聲,簡夕腦中一片空白。
不,不會的……
盛庭怎麼捨得留下她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呢?
不會的!
“一定是你們醫院誤判了!”簡夕淚如雨下,她卻倔強地推開所有人,撲過去,“盛庭沒有死!他不會死!”
她跌跌撞撞跑進去,一眼看見了手術檯上霍盛庭臉上蓋着的白布。
旁邊心跳圖上已經顯示了暫停,刺耳的鳴音一聲聲都在提醒着簡夕應該面對現實。
“盛庭!”
簡夕緊緊抓住了他的手,那上面還有殘留的餘溫,白布一掀開,就能看見他身上中的數槍,那千瘡百孔沾染上衣服,被血液浸染得發黑。
此時,那張俊朗出塵的面容上,雙目緊閉,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裏,就好像永遠不會醒來。
“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嗎?還有孩子呢,我們的孩子……”簡夕整個人如同癲狂一般,聲嘶力竭地大吼。
“盛庭……你醒來看我一眼好不好?求求你,看看我……”
她幾乎是跪倒在了病牀邊,聲淚俱下。
所有人看着她哀慟的模樣,沒人忍心上去勸她接受事實。
“盛庭,你怎麼捨得把我和孩子孤獨地留在這個世界上啊……”
“你還答應我看一場初雪呢,你食言了……”
“盛庭……你醒過來好不好?不要嚇我了……”
簡夕用臉頰貼着霍盛庭的手,彷彿這樣就能讓自己的體溫傳給他。
她悲痛欲絕,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回頭無助地看着醫生:“醫生,求你,幫我丈夫看看,他不會死的,再救他好不好?”
“簡小姐……請接受事實,節哀。”
“不!”
簡夕強行忍着眼淚辯駁,“他答應過我會和一起到白頭的,他每次答應我的事情都會做到,他沒死……”
“盛庭……求你睜開眼,看看我……”
哀慟到了極致,簡夕只覺得心頭像是被人生生剜去那樣痛。
盛庭在幫她擋住子彈的時候,一定比現在還痛吧?
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那雙霧沉沉的丹鳳眼,凌厲的、欣喜的、溫柔的,再也不會再睜開了。
她還記得他嘴角溫柔的笑,他揉着她的頭,輕聲哄着她。
她想起冬日的異國他鄉,大雪翩然,他牽着她的手,說會永遠愛她。
那樣溫柔愛她的霍盛庭怎麼會死呢?
往日裏的回憶,凌遲着簡夕的心。
“盛庭……活過來,再看看我好不好?”簡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一聲聲,哀腸寸斷,“盛庭……”
“簡小姐,霍先生已經死了,醫學上再也不可能救回來的……”醫生無奈地告知着,“哪怕是請最頂尖的醫生,他也……”
“他不會死!”
簡夕緊緊攥住霍盛庭的手,“盛庭,你醒醒,你不要睡了好不好?我和寶寶還在等着你,你醒來,告訴他們,他們不對,好不好?”
所有人,都在說他死了。
可她不信,這是她的盛庭,會對着她笑,對她溫柔,細心呵護的盛庭。
“盛庭……你再看看我……”
“滴——”
旁邊的心電圖突然出現了波瀾。
那原本停止的平行線重新有了起伏。
簡夕愣了一下,連忙攥緊霍盛庭的手,淚如雨下,“你能聽到我說話對不對?盛庭,你醒來好不好,你不要死……”
“簡小姐!”
醫生護士們也是第一次看這個場景,立馬激動道:“病人有生理特徵了,你不要停下,喚醒病人的求生意識,我們現在我們現在立刻繼續搶救!”
場地再一次被清了。
雲家的人才趕到,看着病房內弱不經風的簡夕,她露出了單薄的脊背,整個人套再空蕩蕩的病號服裏,瘦得可怕。
“夕夕她……”
她不應該這個時候就清醒了的,更不應該在這裏。
哪怕當時是霍盛庭護着她跳了下來,可那也是十幾樓的高度,霍盛庭自己身中數槍,腦部中彈,渾身粉碎性骨折……
簡夕被他護着是好一些,身上好幾處骨頭卻也受衝擊斷裂……
雲老爺子嘆息了一聲,他拍着老伴兒的手,兩人看上去像是瞬間老了十多歲。
或許,這就是這兩個孩子的緣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