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這些年虧欠了她這個親生女兒，說什麼一切都會爲她着想，到頭來也不過是騙她的而已。
倘若真的在意她，當初爲什麼不要她？
她一直把家中的嫡母當作親生母親，一直想不通人家爲什麼對她淡淡的，直到長大一些才明白，人家根本不是她的母親。
還有……她當初被皇帝強行留在宮中，李嬤嬤爲什麼不幫她逃出去？
如今，李嬤嬤又要出宮去榮養了，又要離她而去。
“嬤嬤想要榮養，在宮裏是一樣的呀，嬤嬤留在宮裏，可沒有人把你當奴婢看待，大家都是敬着你的。”惜妃笑着說道。
皇帝沒有料到她會開口，因爲他知道惜妃一直不喜歡李嬤嬤。
至於原因？
他問過，惜妃不願意說。
如今李嬤嬤要出宮了，惜妃難道捨不得嗎？
“多謝惜妃娘娘厚愛，奴婢是個粗人，如今年老了，只想着出宮去，看看外頭的山山水水，奴婢身爲罪臣之女，年少入宮，算起來六十餘年了。”李嬤嬤嘆息一聲道。
她之前是在惜妃面前說過，會留在宮裏一直陪着她，護着她。
可是她知道，女兒根本就不需要她，女兒看到她就生氣，她爲了女兒留在宮裏，又有什麼意義呢？
還是出宮去吧，一來不用討人嫌，二來起碼能留下一些家底，到時候全都給珍珍，權當是給那丫頭的嫁妝，那丫頭也能在王府挺起腰桿了。
如果不是爲了惜妃，三年前葉珍珍出宮的時候，她老人家就會不顧一切跟着去了。
“你如今已是正一品的誥命夫人了，還奴婢長奴婢短的作甚？”太后看着李嬤嬤，明面上是在責怪，其實是護着她。
“哀家已經決定讓李嬤嬤出宮榮養了，惜妃不滿嗎？”太后看着惜妃，挑眉問道。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着，李嬤嬤伺候了太后娘娘多年，她突然出宮，臣妾怕太后娘娘不習慣。”惜妃笑着說道。
“喲，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你這個從來不問宮中之事的人也會關心哀家！”太后冷笑道。
她不喜歡惜妃，所以也不用藏着掖着。
若是在外人面前，她還會顧着兒子和皇家的臉面給，給惜妃三分薄面。
可今日不是家宴嘛，在場都是自己人，她就不用客氣了。
惜妃聞言沒說話，她這些年雖然沒有把心思用在皇帝身上，也不在乎宮中的人如何看她，但也知道想活命就不能招惹太后。
她以前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現在有女兒陪在身邊，當然要惜命了。
她還要多活幾年，看着女兒嫁人生子呢。
“母后，嫣兒自然是關心您的，她怕李嬤嬤出宮之後您不習慣，嬤嬤畢竟伺候您幾十年了。”皇帝笑着說道。
太后聞言別有深意的看了皇帝一眼，並未多言。
李嬤嬤心裏卻有些忐忑。
女兒這是捨不得她出宮嗎？
可她不出宮，留在宮裏作甚？她現在身子骨不好了，動不了銀針了，也幫不了女兒什麼，還是出宮吧，偶爾還能見到珍珍。
她怕自己留在宮裏，會忍不住想告訴女兒，葉珍珍的真實身份。
因爲她實在看不了女兒對七公主千依百順的樣子。
眼不見爲淨吧。
宮宴過後，惜妃特意以身子不適爲由，讓李嬤嬤去了芳華宮。
“娘娘，奴婢要出宮了，以後很少有機會見到娘娘了，請娘娘多保重。”李嬤嬤福了福身道。
惜妃聞言沉默了許久才道：“太后娘娘說了，你不必自稱奴婢。”
不管再怨，這始終是她的生母。
“嫣兒，我要出宮了，你以後若是有事，或者身子不舒坦派人傳我進宮便是，我若治不了，還有我那徒兒呢。”李嬤嬤見她沒有那麼排斥自己了，連忙說道。
惜妃聽她提起葉珍珍，皺了皺眉道：“葉氏就算了吧，玥兒不喜歡她。”
李嬤嬤聽了之後鬱悶極了，很想告訴惜妃，葉珍珍纔是她的親生女兒。
“嫣兒，我知道你對一些事耿耿於懷多年，當初太后不許我出宮嫁人，我根本不敢讓她知道我和你父親的事，爲了不阻礙他的仕途，我和他斷了來往，後來他娶了妻，一切本該結束，沒想到……後來意外有了你，太后娘娘原本准許我帶你進宮，養在我身邊，可是……我沒答應。”李嬤嬤低聲道。
“爲什麼？”惜妃低聲問道。
有些事她知道，有些事她不知道。
“原因有很多，一來怕受人非議，給太后娘娘招惹麻煩，二來也不想你在宮裏長大，宮中規矩太多，像個牢籠。”李嬤嬤低聲道。
還不等惜妃說些什麼，她又道：“至於皇上當初留你在宮裏，我也想方設法想幫你離開，結果未能成功，後來也就斷了那個念頭，即便你出宮了，又逃得了嗎？還有杜家和陸家，都會灰飛煙滅。”
惜妃聞言沉默了。
是啊，如果她當初真的逃了，或者死了，她孃家杜氏一族和夫家陸氏一族，都會完蛋。
“嬤嬤去吧。”惜妃說完之後站起身來，剛到了外間就發現女兒站在外頭。
“玥兒，你怎麼在這兒？”惜妃有些喫驚的看着七公主。
李嬤嬤也走了出來，她看着站在惜妃面前的七公主，臉色變了。
這個死丫頭是什麼時候站在外頭的？有沒有聽到她和惜妃說話？
聽到了多少？
七公主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笑道：“我來給母妃請安，不知道嬤嬤在裏面。”
她的確想偷聽來着，沒想到才靠近，惜妃就出來了。
“娘娘，奴婢還有話想單獨和娘娘說。”李嬤嬤連忙道。
“玥兒去吧。”惜妃拍了拍七公主的手。
“是。”七公主雖然心裏不爽，但還是答應了。
“娘娘，我與您之間的關係，還請不要告訴七公主，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公主年紀不大，又長於民間，心思單純，指不定就會被人套了話去，惹來麻煩。”李嬤嬤低聲道。
惜妃聞言頷首，低聲道：“本宮知道了，嬤嬤去吧。”
李嬤嬤聞言頷首，這次沒有再行禮了，快步出了芳華宮，又向太后辭行後，出宮去了。
天已經快黑了，葉珍珍一直在宮門口等着，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