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信？”李嬤嬤笑着問道。
“沒有。”葉珍珍搖頭。
李嬤嬤拉着葉珍珍的手，柔聲道：“嬤嬤我這一生命運坎坷，年幼喪母，蒙師父不棄，收我爲徒，教我醫術，讓我有了立身之本，可後來家族遭逢大難，我成了罪臣侄女，入宮爲婢。”
李嬤嬤說到此，嘆了口氣道：“我這一生沒有嫁人，年輕時候雖有心上人，卻因爲種種原因無法出宮，後來也就斷了那個念頭，你是我從宮外撿回來的孩子，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嬤嬤就把你當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對待。”
“我知道的，嬤嬤。”葉珍珍連忙頷首。
聽說嬤嬤年輕時候曾想出宮嫁人，可太后娘娘那時候捨不得放她出宮。
說是捨不得，其實也有諸多無奈。
那時候，太后娘娘還是皇后，因爲不受寵，舉步維艱，若不是嬤嬤幫她，太后娘娘未必能夠成爲最終獲勝的那個人。
“在嬤嬤心裏，你始終是最重要的，嬤嬤不會害你，此事一過，你便在靖王府好好過日子，不要入宮，誰讓你治病，你都可以以醫術不精爲由，推辭了。”李嬤嬤柔聲道。
這次她也是被逼無奈。
一邊是女兒，一邊是外孫女，她只能以保住女兒的命爲主了。
李嬤嬤心中對女兒十分虧欠。
葉珍珍這個外孫女起碼是在她的庇護下長大的，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長大的孩子。
女兒自從出生之後，她便再也沒有管過了，真的虧欠她很多。
“嬤嬤，您能出宮嗎？您都七十多歲了，之前看着倒是年輕，精神頭也好，可因爲近日操勞的緣故，嬤嬤身子已經比不上從前了，太后娘娘現在是宮中最大的長輩，沒有任何人能夠把她如何，嬤嬤求求太后娘娘，放您出宮吧，我給您養老。”葉珍珍低聲道。
她只差沒說，太后現在不需要李嬤嬤了，李嬤嬤出宮對太后沒什麼影響的。
按照上輩子的記憶，嬤嬤還有兩年可活，葉珍珍希望自己能在嬤嬤人生最後的時光裏陪着她老人家。
而且，只要自己好好陪着嬤嬤，孝順她老人家，替嬤嬤調養身子，嬤嬤指不定還能多活幾年呢。
李嬤嬤聽了葉珍珍的話後，滿心都是苦澀。
她當然想出宮了，年輕時候，太后不許她出宮，是因爲太后那時候過的並不好，身邊危機四伏，如果再沒有她幫忙，撐不到最後獲勝。
至於後來？
太后慢慢年紀大了，身子比不上從前了，李嬤嬤是最瞭解太后身體狀況的人，有她給太后治病，太后也放心，自然也不願意讓她出宮。
“我改日和太后娘娘說一說。”李嬤嬤柔聲道。
“好。”葉珍珍頷首。
“時辰不早了，你也餓了，咱們用午膳吧。”李嬤嬤一邊說着，一邊拉着葉珍珍坐了下來。
晚膳是李嬤嬤給了銀子，讓小廚房的大廚們按照葉珍珍的喜好做的，都是好喫的。
等用了晚膳之後，李嬤嬤回到了寢殿。
她年紀大了，太后自然不會再讓李嬤嬤貼身伺候。
李嬤嬤現在就管着太后的身體，每天替太后把平安脈，有事兒的時候自己忙着，沒事就陪太后說說話。
兩人相識幾十年了，在太后當初最危難的時候，是李嬤嬤陪着她撐過來的，所以，兩人雖是主僕，但更像親人。
“來了。”太后正靠在羅漢榻上，聽宮女給她讀書，聽到李嬤嬤的腳步聲，立即坐起身來。
“娘娘。”李嬤嬤笑着福身，直接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小宮女很有眼色，直接福身退下了。
“奴婢來遲了。”李嬤嬤笑道。
“不算晚，哀家每日不和你說說話，這心裏就不踏實。”太后笑道。
兩人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太后突然道：“惜妃如何了？”
“回娘娘的話，緩過來了，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一個月內，南疆能否送來巫醫了。”李嬤嬤低聲道。
“若不是爲了皇上那個孽障，哀家真想弄死惜妃。”太后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之色，沉聲道。
李嬤嬤聞言心中一顫，低聲道：“娘娘，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娘娘沒必要因爲她，和皇上母子離心。”
“若不是爲了這個，哀家早就容不下惜妃了，又豈會讓你替她治病？”太后說着坐直了身子。
“她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是。”李嬤嬤點了點頭。
“那就好。”太后聞言鬆了口氣。
李嬤嬤滿心都是苦澀，但是……她絕不敢告訴太后，惜妃是她的女兒。
“娘娘，奴婢今年七十三歲了，從前還好，近日有些累，已有中風的徵兆，奴婢想出宮養老了，請娘娘成全。”李嬤嬤一邊說着，一邊起身，跪了下去。
她伺候太后幾十年了，有些話也不必藏着掖着了，直說便是。
太后聞言嘆了口氣，低聲道：“起來吧。”
“是。”李嬤嬤連忙頷首，站起身來。
“你出宮養老？誰給你養老？你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哀家留你在宮中，也是怕你出宮後沒有人照顧，被人欺負，你在這康慈宮中，也算半個主子了，哀家可沒有把你當奴才看待，本來想着，咱們都老了，一起做個伴，每日閒聊幾句……”
“奴婢知道娘娘是爲了奴婢好，可奴婢當初本就不想進宮，這些年在宮裏，娘娘雖然對奴婢好，可奴婢還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奴婢的徒弟，也就是珍珍，娘娘還記得嗎？奴婢當初養個徒兒，就是盼着老了之後有人養老，有人陪着呢。”李嬤嬤笑道。
“罷了罷了，哀家知道你的心意，那你就……過了中秋出宮吧，哀家命人給你準備一座宅子，按照你的喜好好好裝潢一番，再把需要的東西都配齊了，讓內務府的人給你買幾個奴才伺候着，你陪了哀家幾十年，若沒有你，哀家也沒有今日。”太后低聲道。
她雖然捨不得李嬤嬤，但也沒有強求。
“多謝娘娘。”李嬤嬤連忙磕頭謝恩，心中無比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