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騙子,都是騙子,”封祈雁知道他喝多了,就順着他,“以後別動不動出來喝那麼多酒,酒喝多了就會胡思亂想,我送你回去。”
封祈裏垂着眼睛沒說話。
封祈雁彷彿看到封祈裏很小的時候,從小就不是話多的孩子,也不會像其他小朋友一樣鬧騰跟別人玩成一團,更多的時候,他只會當個尊貴的小少爺,穿着昂貴的衣服,十分臭屁地兩手插兜,看着其他人吵吵鬧鬧玩在一起,很少摻合。
在封祈裏很小的時候,他的奶奶就喜歡捏着他肉乎乎的小臉蛋感嘆:“這孩子,挺孤僻的。”
如果受什麼打擊,遇到什麼難過的事情時,就會紅着雙眼,不會大哭也不會鬧,還會剋制自己的情緒,儘量不發泄出來,看了卻讓人難過。
當然了,這樣的人如果不壓抑自己情緒,徹底任由它像洪水猛獸一樣氾濫地爆發出來時……
不容小覷。
“走了,回去,以後別喝那麼多酒了,免得回去又要被老媽嘮叨了,她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唸叨上幾個小時都是正常的,而你又煩這些。”封祈雁拍拍他肩膀,將喝醉的他扶着往外邊走。
封祈裏依舊沒說話,低着頭,目光猩紅地盯着低保,像行尺走肉似的任由他哥扶着他出去。
於爍見他們出來就問:“要走了?”
“走了,都醉成什麼樣了,”封祈雁皺了皺眉,“你讓姜彥那貨悠着點,下次別再發亂神經。”
“漲教訓了,慫了,”於爍笑了笑,又看了一眼低着頭看不清表情的封祈裏問,“他沒事吧?”
“沒事,”封祈雁說完又道,“應該。”
他一想到不久之前封祈裏盯着那個長得跟奚亭有幾分相似並且因爲喝醉後,還真把對方認錯成了奚亭時,封祈裏當時的反應又讓他心梗了。
初戀可真是害人不淺。
與於爍打招呼完後,他扶着封祈裏出去,打開車門將醉醺醺的他放進去:“繫上安全帶了。”
封祈裏繫上安全帶,人看着也有點麻麻的。
封祈雁欲言又止地看着:“祈裏,你……”
他其實想問:“這麼多年過去了,你該不會還在那段感情裏徘徊?蠢不蠢?都多少年了,人怕都記不得你的名字了,還瞎給自己找苦喫。”
可是今晚封祈裏太反常了,他問不出口,只能輕輕嘆了口氣,意有所指道:“你也二十幾歲了,也可以好好談個戀愛了,找個喜歡的人。”
封祈裏沒說話,將車窗降了下來,晚風呼嘯進來,將他混亂的意識吹得稍微清醒了一點,兩眼淡漠地從酒吧大門掃過,再慵懶地穿過街道。
今晚的月亮很圓,清冽的月光撒了下來,因爲已經很晚了,街道上的人很少,晚風將街道兩邊的梧桐樹葉吹落了一地,紛紛揚揚的,挺美。
記憶中,有個人挺喜歡梧桐樹的。
可時間太久了,他不想去回憶。
就在他收回視線時,忽然聽到“咔”的一聲。
有人在拍照。
梧桐樹下,模糊地站着一個消瘦的青年。
因爲是深秋,晚上很冷,那人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風衣,還挺高,筆直的雙腿下穿着英倫風格的靴子,雙手拿着個相機,又拍了一張梧桐樹。
封祈裏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接着是一雙如同山澗流動的清澈溪水一般的雙眼。眸子的顏色有點淺淡,給他增添了幾分清冷與疏遠的感覺。
青年微微轉過頭。
那是一張十分清冷卻俊美至極的臉,在紛紛揚揚的梧桐樹與迷離的燈光下,宛若書中走出。
封祈裏呼吸猛地一滯:“奚亭……”
“什麼?”封祈雁沒聽清他講什麼,問道,“我的話你有沒有聽清楚了?盯着窗外看什麼看?”
封祈裏腦袋“嗡”一聲,手指攥緊在一起,佈滿血絲的雙眸緊緊盯着梧桐樹下拿相機的青年。
“祈裏?”封祈雁轉過頭,“怎麼了?”
他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還好麼?”
封祈裏被他拍得一抖,眼睫毛顫了顫,有點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地扭過頭沙啞看向他:“哥……”
“你到底怎麼了?”封祈雁皺眉。
封祈裏目光猩紅,剋制不住顫聲道:“我……”
他看到他了,我又看到他了。
這話說出來太傻,他說不出口。
“到底怎麼回事?”封祈雁見他狀態嚴重不對勁,“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一下醫院?”
封祈裏紅着眼呆滯地看他幾秒後,被冰冷的晚風吹得清醒了些,自嘲地勾起嘴角:“沒事……”
只是喝多了……出現幻覺了。
封祈裏閉上眼,沙啞道:“走了,回去了。”
車窗緩緩升起,遮擋住了窗外的幻覺。
梧桐樹下拿着相機的青年盯着相機屏幕的畫面,然後微微挪開視線,往不遠處的車子望去。
黑色的車窗上緩緩地升,遮住了車子里人容顏,望過去的青年只是模糊地看到了一個輪廓。
青年怔了怔。
“怎麼了啊?”有個人從店裏提着一個袋子出現在他的身旁,衝他笑着問道,“你在看什麼?”
青年回過神,垂下眸子笑了一下。
他撥弄着相機輕聲道:“沒什麼。”
“胡說吧,沒什麼還能看得那麼入神?”
青年頓了頓:“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
“熟人?”與他站在一起的人有點意外地看向青年那清冷的臉,“你在這個城市還有熟人嗎?”
青年想了想:“……應該也不算熟人了。”
對方道:“到底熟不熟,怎麼這麼奇怪。”
青年沒反駁,垂着眸子玩弄相機,淡淡地說:“是挺奇怪的。可能曾經熟過,現在不算了。”
對方大概覺得他說話怪奇怪的,聽得一頭霧水,也沒有再追問,與他往着另一個方向走,與他聊天道:“這邊還待得習慣麼?感覺怎麼樣?”
“還行,挺好的。”青年說。
對方笑着說道:“你一直不太想回來,我還以爲你是待不慣這邊,或者不喜歡這個城市。”
“沒有,”青年神色淡然地笑了笑,拿着相機拍了一張照片,“這城市挺好的,我也很喜歡。”
與青年走在一起的是個話嘮的青年,瞅了他一眼隨口道:“既然挺喜歡的,那怎麼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