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紹風微微一怔,白玉般的面頰上漸漸染上奇異的顏色,就連耳朵尖也染上了淡淡的緋色,全然沒料到這麼個高大挺拔的男人竟然會露出害羞的表情,鍾雅蘭很不給面子地笑出聲。
他俊美的臉頰紅得更厲害,幽深的雙眼卻堅定地凝視着鍾雅蘭,薄脣微微一掀,莊重肅穆地開口,“是,我喜歡她。”
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鍾雅蘭邁進電梯,微微一笑,“你喜歡她到什麼地步呢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嗎”
穆紹風面色已經恢復正常,神情依舊嚴肅認真,“是。”
“那好,那就請你想法設法求得她的諒解,然後讓她得到幸福吧。”
電梯緩緩閉合,載走了鍾雅蘭,留下穆紹風一人,久久矗立在原地,良久,他的脣角微微一揚,眸光燦然若星,終於有人支持他了,他與她之間的距離,又縮短了一步。
“阿可,天都快黑了,你跟珠珠陪了我一天,也累了,趕緊回家吧,你舅媽他們還等着你們一起喫飯呢。”病房裏,趙老爺子開口“趕”莫可回家。
“好啦,外公,我們馬上就走,有什麼需要,您就叫護工”
莫可又向護工叮囑了幾句,才牽起珠珠的小手,珠珠揮了揮左手,甜甜地說道,“外曾祖父,我跟媽咪回家了,您一個人要好好的噢。”
“好,小寶貝真乖。”老爺子笑得臉上皺紋皺成一團。
母女倆手牽手走出病房,小珠珠揚起小臉兒,奶聲奶氣地說,“媽咪,我明天還能跟你來醫院嗎”
“不能咯。”莫可低頭看她,笑道,“明天媽咪帶你去學校辦理入學手續,以後你就可以跟幼稚園的小朋友一起玩耍了。”
珠珠漂亮的藍眼睛睜得大大的,撅了撅小嘴兒,“媽咪,我不想在這裏上學,我在奧列國還有學校,我在那裏還有小夥伴”
“寶貝”莫可蹲下裑,雙手扶着她瘦小的肩膀,溫柔地說道,“聽媽咪說,曾外祖父現在生病了,他需要人照顧,媽咪想留在這裏陪伴他,所以暫時不能回奧列國,等到曾外祖父病好之後,媽咪再帶你回去,你還可以跟小夥伴們一起玩耍。”
“我好想念南宮爹地,還有我的朋友”珠珠委屈地揉了揉眼睛,“媽咪不許騙我哦”
“媽咪不會騙你的,來,我們拉鉤,如果媽咪騙你的話就是小狗。”
珠珠粉嫩的小手指勾住了莫可的手指,偏着小腦袋,軟軟糯糯地說道,“拉鉤鉤,如果媽咪騙人就是小狗狗。”
“已經拉鉤鉤了,寶貝放心了吧我們現在回舅奶奶家了哦。”莫可將珠珠抱了起來,在她粉嫩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小傢伙伸出兩隻手抱住她的脖子,澄澈的藍色眼睛彎成漂亮的月牙。
抱着女兒走了幾步,莫可腳步猛地一滯,正前方十多米處,穆紹風偉岸挺拔的身軀矗立在走廊中央。
燈光昏暗,他沉默無言地站在那兒,寂寥的黑夜,如同暈染的潑墨,在他身側的窗戶邊染上一層孤獨的暗影。
他穿着簡單的病號服,身形似乎單薄了些許,顯得他更加高挺,他下顎微收,幽深晦暗的目光遙遙地凝望着她,那眼神,猶如奔騰洶涌的海水,又如密密匝匝的網,將她牢牢包裹其中,令她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莫可垂下眼睫,面色平靜,抱着珠珠一步步向他那邊走去。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縮越短,他仍舊矗立在原地,一動不動,而她則當他是透明人,下巴微揚,驕傲而矜貴地注視着前方。
“媽咪,這個叔叔好奇怪哦,他爲什麼一動不動地站在這裏”珠珠清脆的聲音打破走廊的沉寂。
莫可垂眸看女兒,微微一笑,“因爲這個叔叔在玩木頭人的遊戲。”
珠珠軟軟地“哦”了一聲,眨了眨眼,說道,“可是跟叔叔玩遊戲的人都不見了,他是不是被他們忘記了,好可憐哦。”
兩人之間只剩下一步的距離,莫可笑了笑,沒有再說話,輕輕從他身邊跨過。
“啪”,一隻寬厚有力的大掌緊緊抓住她的手臂。
“她,是你的女兒”他的聲音低沉黯啞。
“是。”她頭也不回地站在原地,雲淡風輕地回答了一個字。
“你結婚了”他握着她的手指越收越緊,似在竭力壓制着某種情緒。
她輕輕笑了一聲,語氣中透着涼薄,“我結沒結婚,與你何干”
抓着她手臂的那隻手掌,指關節微微泛白,力道之大,似乎要將她的骨頭捏斷,她背對着他,看不到他臉上佈滿的陰霾,也看不到他眼中浮動的可可冰川。
“與我沒關那跟那個孩子呢在你拋棄他之後,很快就結婚生子,你有沒有想過他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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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猛然間回頭,目光死死地鎖定莫可,那眼神瀰漫着如海的陰鷙,痛楚,以及風狂。
莫可抱着珠珠的雙手顫了顫,心頭某處,如同被人捅了一刀,鮮血直流,她用了一千多個日夜去遺忘,他卻用一句話令她銘記。
她的身體發冷,心在痛,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冷漠,她聽到自己用麻木的聲音說道,“與我何干”
“是啊,與你何干,我怎麼會忘記,你從來都是一個自私的女人”他涼薄地掀了掀脣,吐出的字眼傷人傷己。
“既然知道,你還抓着我幹什麼放手啊”莫可雙手抱着珠珠,掙脫不得,便擡起左腳踢向他的小腿。
他不躲不避,高跟鞋硬邦邦的鞋尖用力撞在他的小腿上,奇怪的是,他感覺不到痛,好像心臟某處的疼痛早已壓過了別處的痛。他握着她的手指收了收,才緩緩鬆開。
她沒有多加停留,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抱着孩子揚長而去。
穆紹風胸腔堵得快要窒息,微微低頭,看自己的右手,曾經,這隻手抓住過很重要的東西,可是現在,留下的只有空氣。
莫可將女兒放在兒童座椅上,扣好安全帶,然後坐上駕駛座,她雙手握着方向盤,手指還在哆嗦,腦中不斷地縈繞着一張皺巴巴的小臉,那是五年前她從醫院逃離之前,在特護嬰兒房裏面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也是最後一眼。
身體如墜冰窖,冷得發抖,她手指顫抖地打開車廂裏的空調,身體緊緊依靠在座椅上,面無人色。
“媽咪,你不舒服嗎”珠珠小臉上露出擔憂的表情。
她勉強笑了笑,“沒有,媽咪太累了,坐着歇一會兒。”
“媽咪,我幫你捶捶肩膀就不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