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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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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叫談明朗,談宴西大哥談騫北的女兒。

    談宴西很得小輩喜歡,蓋因他這個性格,放在那一類的古代小說裏,就是典型的所謂閒散王爺。

    小孩缺零花錢,問他要,他出手慷慨。

    偷摸出去跟同學約會,怕家裏查崗,借他的名頭,他幫忙打掩護。

    煩了家裏父母吵架,想找個地方清淨清淨,他這地方就是他們的祕密基地――他不常來,又有姚媽照料起居飲食,再完美不過了。

    因此,談明朗,祝思南的弟弟祝錚,包括談宴西堂姐家的兩個小孩兒,都偶爾會過來借宿,微信上跟他打聲招呼即可。

    當然,他們也有默契,絕不會把外人帶過來招談宴西的忌諱。

    也因此,談明朗看見周彌一個陌生人,反應這麼大。

    他們小輩的對談宴西有一種奇特的佔有慾。

    談明朗哪裏見過談宴西這副表情,當下又發憷又覺委屈,“三叔,我是看來了不認識的人才多問兩句的,你這個地方又不像別處……”

    “你既然知道這是我的地方,還敢在這兒對我請來的貴客出言不遜?”

    談明朗愣了下,再看一眼周彌,更委屈了,“那誰知道啊,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女人都想跟三叔扯上關係,我怕萬一……”

    “談明朗。”談宴西出聲打斷她,警告的口吻和神色。

    談明朗撇撇嘴,不說話了。

    談宴西當下掏出手機,當着談明朗的面,給大嫂打了個電話,聲氣平和地告知對面,小姑娘在他這兒,他現在叫司機把人送回去。

    談明朗一萬個不樂意,但到底沒說出反抗的話。

    ――談宴西平日萬事不縈懷的隨和做派,他們都習慣了,一旦他發起火來,就格外叫人膽戰心驚。

    一會兒,司機就把車開過來了,停在大門外,打起雙閃。這一片不許鳴笛。

    談宴西不送,也不準姚媽送,手指點一點大門,叫談明朗自己出去。

    談明朗眼眶都紅了,轉身飛快往外走,背影大寫的氣憤兼委屈。

    而談宴西還不忘冷淡地叮囑一句:“上車就回家去,別往其他地方跑,我會給你家裏打電話查崗。”

    談明朗“哐”一下摔上鐵門。

    周彌一直站在門廳裏,原是大爲光火,談宴西這麼一通下來,她沒什麼話可說了。無所謂出了一口氣,心情反而更復雜,總之離高興還差得遠。

    談宴西遞了外套給姚媽,走進門廳,好似方纔一切沒發生過的溫和口吻,問周彌:“等很久了?”

    周彌不知道爲什麼就突然地軸了一下,低聲說:“……其實沒必要。我原本差不多也準備走了。”

    談宴西立時低頭去看她,他怎麼會聽不出來,她話裏委婉曲折的委屈,他笑了聲,把她手裏的包取下來,再給她掛回到衣帽架上去。

    不顧姚媽還在場,攬着她肩膀,半抱着將她往裏面推,一面笑說:“我剛到,你就要走,針對誰呢?”

    畢竟姚媽的生日,周彌和談宴西沒有交流就達成了默契,誰也不提方纔的事。

    一會兒,秋爽齋的菜送到了。

    談宴西局上多半在喝酒,沒喫幾口菜。但他毫無胃口,只跟着喝了小半碗的瑤柱雞絲粥。

    喫完飯,再切蛋糕,一直陪聊到十一點,姚媽盡興了,談宴西才領着周彌上樓去。

    一進門,談宴西將領帶一扯,徑直往牀上一倒。

    整個人好似精疲力盡。

    周彌走過去,在牀沿上坐下,轉頭去看他。好像姚媽說的,他是不是有兩個腦袋,怎麼記得住那麼多的事,還能事事都辦得周到妥帖。

    她承認自己有時候過分好哄,比如現在,已經完全提不起生氣的心思了。

    然而,談宴西彷彿誤解了她的沉默,伸手,將她手腕一捉,笑了聲:“今天還準備回去?”

    周彌搖搖頭。

    “真想走,那也得等我把你哄好了。”

    周彌嘴角上揚,“你準備怎麼哄我?”

    談宴西手掌一撐,坐了起來,手臂將她的腰一摟,低頭笑問:“不用說的行不行?”他身上有一陣酒氣,呼吸也似比平日更多兩分熱度。

    周彌手掌去輕輕推他的臉。

    他將她手腕一捉,卻是頭一低,埋在她頸間,一霎沉默下去,好久都沒出聲。

    周彌輕聲喊:“談宴西?”

    談宴西終於開口,澀然的語氣:“瀰瀰,你當談明朗是給你難堪嗎?她是給我難堪。她才十三歲。大人什麼態度,她潛意識的有樣學樣。”

    周彌心中轟然。

    是不是第一回,談宴西對她提及那些所有人都諱莫如深的,事關他家庭出身的事。

    “我以爲……她是喜歡你,所以維護你。”

    周彌聽見他笑了一聲。

    “瀰瀰,你養過狗嗎?“

    周彌搖頭。

    “叫它往東,它不能往西。它表現好,你賞他肉骨頭喫。旁人看了都說,這狗可真是命好。”他聲音裏淬了冰雪的一種冷意和嘲諷。

    到這兒,他也就不再往下說了,只長久沉默。

    周彌竟覺得害怕。

    這話不可能不會意有所指。她一向聰明,這比喻再粗淺含糊,她也能猜出大抵是什麼意思。

    她想不出應該說些什麼。

    唯一的反應是側過身去,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腰。他薄薄的襯衫之下,體溫比平日高得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喝了酒。

    她手指去勾他襯衫的扣子,低聲說:“現在,換我哄你好不好?”

    片刻,談宴西才笑了笑,“怎麼哄?”

    “不用說的行不行?”原話還給他。

    談宴西實在太累,跟她做完就睡了過去。

    周彌在黑暗裏睜着眼睛,意識清醒,借朦朧月光去看身旁這個人。

    她後知後覺地想,原來,第二回見面,覺得他玉像金身的背後,是錦繡燒作灰的空虛與冷寂,那直覺沒有出錯。

    她突然寧願他永遠放浪,永遠倨傲,永遠漫不經心。

    翌日清晨,周彌被鬧鐘精準地叫醒,失眠到半夜的緣故,下地時頭重腳輕。

    她去洗漱,往鏡子裏看一眼,撲三斤遮瑕膏也擋不住的黑眼圈。

    洗漱完畢,換好衣服,走出衣帽間時,談宴西已經醒了。

    他什麼也沒做地先燃了一支菸,神情很是清爽,半點沒昨晚的頹然。

    周彌這一刻冒出個荒唐又好笑的想法:她不是被他給採陰補陽了。

    談宴西銜着煙,往她臉上看一眼,“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沒睡好?”

    “還說呢。我差點請假。”

    “也沒怎麼折騰你啊。”談宴西笑說,三分不正經。

    “……是我自己失眠。”

    “那就請假。”“你發我工資?”

    “把你公司買下來都行。”

    “……”

    周彌不理他了,站在牀邊上,低頭整理上衣的衣領。

    談宴西掃她一眼,從脖頸到後背再到腰臀,他坐起身,伸手猛地將她腰肢一攬,她不受控地後退一步,一下坐在了牀沿上。

    談宴西湊過來,拿煙的手拿遠些,另一手沿着她腰間線條往上蜿蜒,“請假吧。正好我今天也沒事,帶你出去玩。”

    “去哪裏?”

    談宴西悶聲一笑,“你的第一反應是這?周小姐,你被我帶壞了。”

    “……你再說我就反悔了。”

    “好好好。你說,你想去哪兒?你們年輕人喜歡玩些什麼?”

    “你也不老啊。”周彌想起來,第一回見,他就這麼說她,“你們年輕人”。

    “我也不年輕了。”談宴西語氣淡淡的。

    周彌驀地回頭,因爲疑心這話意裏有滄桑感。但他的表情如常。

    談宴西摟着她,再問:“想去哪兒?”

    周彌思索片刻,枯竭的想象力只得出一個答案:“看電影?”

    果真談宴西報以嫌棄的目光。

    周彌笑了,“那你喜歡玩什麼,我陪你呀。”

    “我麼……”他目光垂落,看着她,眼裏有笑,意味深長。

    於是,周彌穿戴整齊的一身,又給剝了去。

    空調打開了,嘶嘶的涼氣。

    紗簾過濾外頭白得眼眶發疼的日光,她和越升越高的太陽一起,奔赴一個潮溼的、熱烈的夏天。

    結束就快到中午了。

    周彌進入所謂賢者時間,理智回籠,便覺得有幾分心虛,一則因爲翹班――她從來沒做過這麼不敬業的事,還是爲了一個男人;二則因爲姚媽就在這房子裏,不知道方纔他們有沒有控制住動靜。

    談宴西來摟她,兩人皮膚都是汗津津的,被冷氣吹得蒸發,一陣發涼。

    周彌有溫水浸泡過的微微困頓感。

    這時候,談宴西忽說:“我昨天晚上喝醉了,說了些胡話。”

    周彌遲緩地反應,說:“嗯。”

    “聽過了就聽過了,你心裏知道就好。”周彌又說:“嗯。”

    她知道那是她定的規矩,問了就是主動破例,以後再難拿這條去要求談宴西了。

    可她沒有忍住,“……也喝醉過告訴別人嗎?”

    只聽到一片寂靜。

    唯獨空調細微的運作聲,窗外的一切聲響都朦朧,像隔了一層。

    許久,談宴西微沉的聲音才響起:“我很少喝醉。”

    周彌又覺心中轟然。

    幾乎不敢轉頭去,怕對上他的目光。

    這話只差言明瞭:

    我很少喝醉,更別提跟別人說這麼失控的胡話。

    ――瀰瀰。你是特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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