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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餘笙，穿好鞋一擡頭，看到門邊站着的竟是蕭定勳，倒也吃了一驚，好一會兒，她纔回過神，可想到自己方纔那樣的口吻說話，不免有些耳根發燙：“你，你怎麼這會兒來了啊……”
餘笙聞到了淡淡的酒氣，鼻子皺了皺：“你喝酒了？”
他今晚確實喝酒了，和趙晉西一起，還在當年那個酒吧。
那個酒吧裏的駐唱歌手，依舊是京都最優秀的，可這五年間，斷斷續續他和趙晉西去過幾次，卻都再未聽到過那晚的歌聲。
蕭定勳覺得有些氣悶，擡起手鬆開了領帶，餘笙下意識的小小往後退了一步，大眼睛烏黑明亮的睜大，望着他時眼底卻又帶着一點戒備，蕭定勳不由得笑了：“阿笙，我就是想你了。”
喝了不少酒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些低沉的沙啞，餘笙看他略有些搖晃的摘掉西裝外套和領帶掛在一邊衣架上，心裏忍不住想，這人怎麼還是和從前一樣，從來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
“喝了多少？”餘笙微微蹙眉，問道。
“並沒多少，你別擔心。”
“我沒擔心，你想多了。”
餘笙看了他一眼，轉身預備去洗手間。
蕭定勳卻低低喚了一聲：“阿笙，我胃有點不舒服……”
“不是沒喝多少嗎？”餘笙沒有回頭，但腳步卻慢了下來。
蕭定勳靠在門背上，眸光沉沉之中卻又透出了幾分柔色，脣角隱隱勾起細微的弧度：“可是你知道的，我一直胃都不好，雖然只喝了一點，可是現在也難受起來了……”
餘笙轉過身，微微側首望着他：“蕭先生是不是忘了，這裏就是醫院？”
言外之意，你可以去找醫生，也可以讓護士幫你拿藥或者醒酒茶。
“阿笙……”
蕭定勳低低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卻也不再說話，只是微微抿緊了嘴脣，眸光深深望着她，染了一層醉意的眼底，彷彿帶了一點委屈的脆弱，還真是，讓人沒辦法繼續冷淡他。
餘笙感覺自己的心底咕咕嘟嘟的在冒着酸酸漲漲的小氣泡，她想把他直接轟出去，想永遠都不再見他，可是看着這樣子的他，卻又忍不住的心軟。
罷了，左右也就這幾天的功夫，餘笙擡眸睨了他一眼：“要不要醒酒湯？”
蕭定勳眼底的那一抹委屈驟然消弭無蹤，他使勁點了點頭：“還要放一點蜂蜜。”
“材料可能不全，你湊合一下吧。”
餘笙轉身進了病房裏附帶的小廚房，蕭定勳亦是緩步跟了過去，就站在門邊，看着她忙碌。
“藥材差了一樣，不過可以用另一種替代……”
“蜂蜜倒是有，但卻不是最好的槐花蜜，算了，將就一下吧……”
她一邊忙碌，一邊自己輕喃着，蕭定勳聽着她自言自語，眼底卻漸漸涌上了疼惜：“阿笙，你什麼時候會說話的？”
他突然問的這一句，倒讓餘笙怔了一下，但她並沒有避諱，答道：“生一念的時候，應該是太疼了吧，忽然就喊了出來……”
蕭定勳只覺得喉頭驟然梗住了，她這般輕描淡寫的一句，聽在他耳中，卻宛若鈍刀割肉一般的疼。
如果當年，一着不慎，她和一念都被烈火吞噬……
蕭定勳不敢再想下去，他一步上前，忽然自後緊緊抱住了餘笙細腰：“阿笙……”
生產的時候，沒有醫生，沒有護士，除了當初被折磨的瘋瘋癲癲的蘇沁，沒人能幫上她，她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蕭定勳將下頜輕輕抵在了她的肩窩裏，又低低喚了一聲：“阿笙……”
餘笙能聽出他聲音裏濃重的心痛和憐惜，甚至，連他喉頭微梗的細微顫抖都能聽到，她知道，此時知曉了一切的他，對她正是最憐惜心疼的時候。
可一個男人的心疼和憐惜，又能持續多久呢？
曾經他對於餘瀟瀟，不亦是如此嗎？
她若不是一個太過貪心的人，大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這一份憐惜，心安理得的進入蕭家，去做蕭家的少奶奶。
畢竟，蕭老爺子待她也極好，因着她的血是蕭定勳的救命良藥。
蕭與安也和她親密無間，甚至越過了蕭家一衆親人，這一次她捨命救了蕭與安，蕭家上下對她更是敬重感激，所以，她若是進了蕭家門，與餘瀟瀟的處境比起來自然天上地下，想來，她亦是可以一輩子安安穩穩的做她的蕭家zhu母。
只是可惜，這一切對於她來說，卻都比不上一顆真心更重要。
她知道的，蕭定勳從一開始，對那個小啞巴阿笙是同情和可憐，而後來，對於她，亦是如此，不過在此之上，加了愧疚和憐惜而已。
“不用覺得愧疚，也不用同情我。”
餘笙微微掙了掙，從他懷中掙開，她拿起墊布，將湯鍋端到一邊：“蕭先生，醒酒湯好了，稍等一下放涼一點就可以喝了……”
餘笙說話的時候，沒有擡眸看他，蕭定勳只看到她綿密捲翹的長睫，在那瑩白的小臉上投下了大片的暗影，她的膚色本就白，因着這一次失血過多，更是白的透亮，雖然這些日子稍稍養回來了一些，但卻仍比不上之前健康的膚色。
蕭定勳緩緩擡起手，將她耳邊的頭髮掛在耳後：“阿笙，你從前對我不是這樣的……”
“因爲我不是從前花月山房的阿笙了。”
餘笙擡眸，定定看了他一眼：“湯快涼了，你趁熱喝吧。”
她沒有再多停留，轉身出了廚房。
只是轉過身那一瞬，她一雙眼倏然就紅了，她不敢再逗留，哪怕一秒鐘，她怕她會控制不住自己，就這樣沉溺在他的溫柔之中。
蕭定勳站在那裏，她身上淡淡藥香，彷彿還留存在指尖和鼻端，但懷中，卻已然空了。
她不再是從前花月山房裏那個任人欺負的小啞巴阿笙了，而他，也不是當年那個處處針對她挑刺他的蕭定勳了。
可他，竟是無比的懷念當初那些日子。
尤其是在他失明那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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