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
確定再不會有幽冥飛過,許硯方纔壓低聲音道:“你打算今夜離開新平郡,從此消失到無影無蹤?”
“對,離開新平郡離開未央國,奢靡地過完人生最後時光。”掌櫃點頭。
“分給我20000吉貝,我助你出城牆。權且當作,剛纔你已被幽冥叼走。”許硯小聲道。
在他看來這個價錢應該差不多,畢竟賣給當鋪的東西需要打個折。
“沒問題,成交!”掌櫃脫口而出,言語間透着絲絲興奮。他正愁一把老骨頭該如何翻越城牆,現在有許硯相助又何樂而不爲。
“此外極品綠松石你應該帶在身上吧。現在拿出來扔掉,這樣胡辰天才相信,你真的已經被幽冥抓走。”許硯蹲在石板路上緩緩道。
啊……
夜色中看不清許硯表情,但掌櫃曉得許硯此刻肯定很認真。
“一定要綠松石嗎?換個東西行不行。”掌櫃央求。
“不行!因爲胡辰天只會惦記綠松石而不會惦記其他那些玩意,如果發現綠松石掉在馬路上,他就真以爲你已經被幽冥叼走,從而放棄追捕你的念頭。”
許硯耐心解釋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道理並沒有錯,但……”掌櫃仍然遲疑。講真,極品綠松石加20000吉貝,總值大約佔了掌櫃身上所有錢物的一半,感覺實在有些不捨。
“很簡單的選擇題。”許硯在黑暗中晃動手指,“截然相反兩種後果,要麼帶着綠松石逃跑卻被胡辰天滿世界追殺;要麼丟掉綠松石逃跑從此樂得安逸逍遙。”
“或許如你所說。”掌櫃垂頭喪氣地低下眼睛。
其實他不僅偷了綠松石,還偷了方便攜帶的金銀珠寶,但正像許硯剛纔推斷,金銀珠寶無法排他性地證明什麼,唯有那顆極品綠松石才叫獨一無二。
更關鍵的是,胡辰天最在意的即爲綠松石。
思忖片刻後掌櫃不得不掏出綠松石,還有20000吉貝。他鼓起勇氣怯怯問:“你會不會悄悄拿走這寶貝?”
許硯搖頭:“我可能是壞人但絕非無恥小人,放心我不會玩陰的。”
“好!”掌櫃交給許硯20000吉貝,再將綠松石隨手一丟。
剎那黑暗裏閃起微光,綠松石骨碌碌翻滾,最後卡在石板路基的夾縫。許硯見狀擡腳輕輕一踩,將石頭踩進夾縫中。
“走吧,趁着夜色跑遠一點。”許硯回頭道。
“我這輩子做牛做馬,一文不名,總是被人呼來喚去。如今也該過過自由自在的奢侈生活了。”掌櫃輕輕拍掉身上灰塵,邁開大步朝新平郡城牆奔跑。
夜色中城牆巍峨矗立,彷彿巨型牢籠禁錮新平郡的賤民。許硯喚出系統地圖,發現某段城牆靠近一棵參天大樹。
於是上樹。
掌櫃平日裏極度缺乏鍛鍊,但到了節骨眼還是爆發出強烈求生本能。兩人爬上樹冠,許硯跳到城牆,再憑藉臂力,將掌櫃拉過來。
接着是出城。
許硯用系統地圖故技重施,自己先跳到牆外大樹樹冠,再催動體內靈源,接住差點掉落下去的掌櫃。折騰一番後,總算抵達新平郡城外的空地。
暗夜中有風吹起,掌櫃迎風感慨:“幾十年來,終於聞到屬於自我的氣息。”
“恭喜。”許硯語氣平緩。
“咱們並非什麼朋友,但我告訴你一個對付胡辰天的辦法。在新平郡官場其實有兩股主要勢力,太守汪欣和通判董傑各爲一派,其中董傑看不慣胡辰天。”
掌櫃神祕兮兮地壓着喉嚨道。
按焦土大陸規矩,太守乃地方郡府最高行政長官,通判比太守低了半級,但通判擁有監察地方行政官員的權力,因此兩者在某種程度上可以互相制衡。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許硯緩緩點頭。
“再見。”掌櫃興奮揮手告別。
“再也不見。”許硯絲毫沒有跟他講客套。
……
第二天蘇晴認真做好豐盛早餐,端上來時不忘說一句:“沒錢買菜了。”
許硯立刻拿出沉甸甸的布包:“這裏有10000吉貝,應該夠用蠻長時間。”
蘇晴嫣然一笑:“典當綠松石的錢全部給我?”
“肯定,不然還能給誰呢?”許硯煞有介事地用力點頭。他心裏邊在盤算,剩餘11000吉貝先收起來,姑且當做私房錢吧。
蘇晴頓時臉紅:“那我喫完早餐就去市場買菜,回來再給你熬煮蔘湯。”
許硯朝嘴裏塞一塊肉:“行啊,等會咱們一起出發,你去買菜我去找活幹。”
蘇晴嘟嘴:“順便看看有沒有適合我的工作,最好可以爭取積分的那種。反正按照你的辦法去做,先了解它再滅了它!”
……
今天凌晨四點忽然下起瓢潑大雨,待到早上雨已停歇。但路面仍舊溼滑,而且看上去很髒,比較泥濘,感覺一不小心就會摔倒。
菜市場在新平郡繁華地段,相對其他路段更顯得髒乎乎。這個時間點菜場人頭攢動熙熙攘攘,買賣的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
當然,除去賣菜之外,市場周邊地帶還有些賣面具、蓑衣等物件的商販。
“買點酒,今晚爭取喝兩杯,咱們慶祝下。”許硯朝蘇晴的背影呼喊,接着又在附近忙活了一會,再拔腿走向新平郡府衙。
他反覆考慮過,終究覺得做政府公務員比較妥當,這樣更能接觸並瞭解事實真相。但,可否混進衙門找到活幹,還得隨機應變配合自己佈下的局。
許硯邊走邊思考,沿途好像聽見路人窸窸窣窣地討論什麼。而且越接近府衙,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就越頻繁。
莫非,衙門內有值得大家關注的事情,從而引發這種集體議論現象?
什麼案件什麼背景,足夠達到這種效果呢?
許硯心中涌起不詳預感,他豎起耳朵仔細聽了片刻,果然,聽見了胡辰天、當鋪掌櫃等等關鍵詞。
沒氣質啊……
胡辰天居然大清早就報官了!還以爲憑胡辰天那囂張的品性,最起碼得先安排手下追查之後再說吧。
糟糕,繼續往前走的話,萬一碰見胡辰天可就麻煩。想到這點,許硯即刻準備轉身。然而前方十步之遠就是衙門,好巧不巧,從衙門裏走出很多人。
他們正站在臺階上互相告別。其中有師爺,有身穿差服的捕快和衙役,有體型富態一臉官相的中年男,還有胡辰天與他的跟班。
暈~
這就不能再轉身往回走了,如果往回豈不代表,此地無銀三百兩?
許硯沒辦法,硬着頭皮徑直向前,權當過路的平民百姓。同時許硯也瞧見,打手胡凱準備上前截住他。
怎料,卻被胡辰天眼神阻止。
難道胡辰天準備就這樣輕鬆地放過許硯?
不,絕無可能。
就算他認爲許硯跟盜竊之事毫無關聯,那也會逮着許硯出氣。如果沒有猜錯,胡辰天只是不想許硯被官府扣押,而是要動私刑,折磨許硯。
如此一來衙門反而成了庇護所!
這就與許硯進衙門當差的思路不謀而合。
先冷靜……
於是許硯漫不經心走過官府大門,官差們送胡辰天走下臺階,又紛紛返回府內繼續幹活。
約莫三分鐘,許硯察覺身後傳來破風之聲,他朝旁一閃,躲開偷襲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