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生,你要醒來。”
我拜託你,一定要醒過來。
他若不醒來,她想她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若說前塵過往,是他施南生虧欠她的。
那麼今時今日,他們二人之間,便是真的無法分清,究竟誰欠誰的。亦或者說,誰欠誰更多些。
“你之前不是一直覺得虧欠我麼,你以爲你用自己的性命來護住我,我就會感激你嗎?施南生,我沒那麼好心。”
向寧坐在輪椅上,嗓音沙啞,“當初我全心全意的對你,結果換來的是你那樣的辜負我。我向寧自認從不做虧本買賣,你佔用了我多久的青春年華,你以爲就僅僅是你如今躺在這病牀昏迷不醒,就來抵消的嗎?”
“施南生,不能。”
“你說,我如今委身給霍雲琛,都是誰造成的?是你,施南生……我當初將全部的希望押在你身上,你知道,那個時候,我有多期待我們往後的美好生活嗎?”
病房內除了向寧的聲音,並無其他任何的迴應。
“其實,那個時候,你若能有一點點的勇氣,同我解釋清楚,我都會同你並肩作戰而行,可你卻退縮了。在我失去了我母親的同時,你也選擇拋下我。”
“施南生,我有時候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上輩子挖了你們家祖墳。”
向寧低頭啞聲道,“若不然,怎會在年少時遇到你,之後又被你拋棄。在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生活軌跡後,你又回來,對着我死纏爛打。說好的補償,彌補呢?你就是這麼補償我的嗎?躺在病牀上,讓我的內心受着煎熬?”
“施南生,我不愛你了。早就不愛了。可即便這樣,我也還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活着比什麼都強。
這個道理,是在她母親向思思死後,她深深體悟出來的。
“你若還想補償我,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補償我,只要你能醒過來。”
向寧說完,轉着輪椅離開病房。
她今日來,本意只是想看一看他。
但在來之前,無意中聽見這一層值班守夜的護士在一旁小聲的討論着,這個月送來的病人中,哪些有痊癒的希望,哪些沒有。
施南生,是在第二類中的。
醒來的概率渺茫。
她聽見的那一刻,一顆心猶如跌落無望深淵。
對於施南生,她是真的不愛了。
年少的苦澀愛情,早已成了枉然。
她未曾想要他的性命來作爲抵債,之前只是覺得,他跟陳姝君頻頻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擾亂自己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生活,再加上陳姝君給自己使的絆子,這才反擊。
夜幕下,向寧坐在輪椅上,一個人在醫院的瀝青路旁的小道上。
擡頭看向星空,淚,自眼角悄無聲息的滑落。
“媽,你說這個孩子,女兒是留着他還是……”
她不敢拿這個孩子下注。
成年人的世界本就艱難,而又黑暗,何必再將一個潔白無瑕的生命再牽扯進來呢。她真的是於心不忍。
……
身後走廊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向寧循着聲音望去,便看到一個身穿着睡衣,外面隨意的搭着一件外套,手裏提着兩袋尚還冒着熱氣的食物,急急忙忙的走向其中一間病房。
“趁熱喫吧,剛剛現做的。”?
病房內傳來男人壓低着嗓音,卻依舊難掩其急促喘息的聲音,“你這一天天孕吐的,啥也不喫,這哪裏扛得住啊。”
“還不是拜你所賜!”女人嬌嗔埋怨的聲音傳來,接着是一聲,“好喫。”
“好喫,就多喫些,只要你喫的下。不夠,我就再去買。”
窸窸窣窣交談的聲音落入向寧耳中,低頭淺笑。
男女情愛之間,彼此有愛的準父母大抵都是這樣的吧。
她早年喪母,年幼時,也未曾細細聽自己母親說起過,在她懷着自己期間,徐子堯有怎樣的暖心舉動過。
當初還以爲是,父母覺得這些事情同孩子說,不大好意思。
如今回想起來,只是因爲不曾有過罷了。
……
向寧回憶起,前一陣子,在雲水居的時候,霍雲琛每每跟她有關係後,她都有及時服用避孕藥的。
如此看來,避孕藥這種事情,也果然不是百分百準的。
想到此處,便在心裏對霍雲琛暗罵了一遍。
做事的時候,不做措施,故意來坑自己。
可轉念一想,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霍雲琛有愛的女人,即便在自己答應同他續約的時候,她瞧着他,不像是對她毫無防備的樣子。
霍雲琛那樣身份的人,包養一個女人,自然不會傻到讓自己的高貴基因外泄的。
莫非,是故意而爲之。
向寧,越想,就越覺得毛骨悚然。
她發現,自己竟一絲一毫都看不透這個男人。
早知道,白天的時候,她就應該旁敲側擊一下週助理,從他嘴裏套出些信息來纔是。
她懷孕的這件事情,她並不覺得這只是一場意外。
前面簽約的一年,霍雲琛做措施是何等積極,即便偶爾着急的時候,沒有任何措施,她及時服用藥物都能安然無恙。
可後面續約的期間,他屢次不做措施,且其中幾次,她還發現前頭剛答應去做措施的人,在發生的時候,竟依舊毫無措施。
男人這般反覆無常,是爲何?
向寧,越是往下想,就越對自己惱火。
早知道,當初一年之約到期的時候,便不該再抱着僥倖心理。還不如另尋一個金主,也好過眼下的這一堆處境。
她當初答應同他續約,她雖也有目的可求,可霍雲琛也只表明了他只要一個女伴,確切的說是張雅卓的替身。
若是這後面還有隱瞞着她的事情,她不敢想象,自己究竟要如何做?該如何去面對它,解決它。
向寧手肘擱在輪椅扶手上,託着腮,在夜幕下,一個人安靜的思考着。
夜風吹來,樹葉發出沙沙聲響。
身後,鵝卵石的涼亭內,一抹身影在聽聞向寧對着星空,告知其生母,她已有孕的事情後,垂在身側的手緩緩的握緊。
向寧出來的時候,身上沒有披外套,只是簡單的病號服,此時夜風一吹,自是覺得有幾分冷,轉着輪椅便往原路返回。
折返回到走廊時,旁經鵝卵石小道,鼻息間隱約聞到似曾熟悉的味道。
“是什麼味道?”
向寧努力的嗅了嗅,但夜風略大,奇異的香味很快便被夜間的晚風氣息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