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時間持續了三個多小時,從傍晚一直到天黑。
沈寧哭得有些虛,靠在許知琴的肩膀上睡着了。
當手術室的門打開的那一剎那,許知琴激動地想站起來,可又怕吵醒沈寧。
所以他聲音很輕,貼在沈寧耳邊:“沈寧,醒醒,手術結束了。”
“……唔,嗯,嗯?結束了?”沈寧睡得很香甜,這些天,爲了父親的病,她幾乎沒怎麼睡過好覺。
但靠在許知琴肩膀上的時候,她卻莫名覺得很有安全感,睡得很踏實。
她在想,若不是父親病了,若不是要帶父親北上尋醫,或許這輩子她都不會再主動找許知琴。
可現在,既然他們再次重逢,她就下定決心,這一次,無論如何,一定要牢牢抓住他的手,再也不放開。
她站了起來,發現肩膀上還披着許知琴的外套。
她抓着外套,便朝開啓的手術室大門奔去。
走出來好幾個醫生,爲首的是許覓,她的後面,跟了好幾個助理醫生。
就連沈寧特地找的林醫生,都給許覓做副手。
“手術很成功。”許覓言簡意賅,什麼都沒說,她雙手抄兜,便大步離開。
剩餘和家屬交代的話,就全部交給林醫生去溝通了。
許知琴見許覓一個人走了,起身想去關心一下,詢問她累不累。
他剛準備走,沈寧便跑了過來,一把抱住了他,臉貼在他的心口上:“知琴,謝謝老天,謝謝覓覓,我爸挺過來了。”
她喜極而泣,臉上又是眼淚,又是笑容:“知琴,我一個人有點慌,你能陪我一起照顧一下我爸麼?你放心,不耽誤你太久,等我爸甦醒就行,我就是害怕這個漫長的等待過程。”
眼前的人兒梨花帶雨,許知琴的語氣不禁柔了幾分:“我陪你。”
他是醫生,見多了這樣無助的家屬。
此刻他的立場很明確,作爲一個朋友,也作爲一個醫生,安撫沈寧的情緒,讓她別太難受。
當手術車推出來後,沈寧便跟着車子一起去了ICU病房,許知琴看了眼許覓離去的方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跟着沈寧的方向走了。
……
急診室外科,許覓走了進去。
她往病人席位上一坐,便把手拿了出來。
方纔做手術的時候,因爲病人的情況實在太嚴重,她一着急,不小心劃到了自己的手。
幸好病人沒有任何傳染病,不然,她也得立刻送去搶救。
當醫生就是這樣,尤其是主刀醫生,任何潛在危險都不可預測。
醫生給病人做手術,壓力其實也很大。
他們比任何人都希望病人能好好活着。
……
當班的外科醫生看到許覓的傷口,驚到了。
掌心上有一道五釐米的傷口,傷口清理過,但還沒縫合。
“麻煩,幫我縫一下。”許覓輕飄飄地說着。
醫生點點頭,被她的氣場給震懾住了:“你這傷口打不了麻藥,得直接縫……”
“沒事,我挺得住。”
“嗯。”
醫生拿來消毒工具,重新給許覓的傷口清理了一番,然後拿出針線。
第一針紮下去的時候,醫生不禁擡頭看許覓的反應。
她的臉色慘白,明明很痛,可臉上表情卻沒變化,很冷靜,很淡定。
醫生一針又一針地縫,全程屏住呼吸。
好傢伙,他給人縫針縫了十幾年,這還是頭一個不吱聲的,全程一句痛都沒喊。
許院長這弟弟,有點邪乎啊,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我儘量縫地好看些。”
“多謝。”
就在醫生給許覓縫線的時候,助理護士端着托盤跑了過來,臉上滿是擔憂。
“許大夫,你的手……”
“沒什麼大礙。”
“許大夫,你餓不餓?我去給你打飯?”
助理護士完全被許覓的人格魅力給征服了,她見過許許多多的主刀大夫,可卻沒有一個像許覓這樣硬氣的。
爲了病人,割破了手,只是做了簡單的消毒,繼續給病人做手術。
要知道,手術當中,最忌諱醫生受傷,因爲這很可能被病人的血液感染。
幸好,這位腦梗病人沒有傳染病。
“我不餓,待會就回去。”
許覓淡淡道,雖然她是醫生,可她卻不喜歡醫院,更不喜歡這裏消毒水的味道。
尋常人沒病沒災,誰甘願來醫院呢?
“OK了,縫的還不錯。”許覓擡手,看了眼掌心上像蜈蚣一般的傷痕。
那傷痕真的很醜陋,可她一點不嫌棄,這是救死扶傷的烙印,她應該自豪纔是。
“走了。”她站起身,很隨性,很瀟灑。
外科醫生張了張嘴,擡手擦了把額頭上的汗。
這位小爺倒是雲淡風輕,可他全程都緊繃着神經,嚇都嚇死了。
“這許家五少不簡單,是個狠角色,不過,我挺敬他的!”
“才18歲,境界這麼高。”
護士感嘆,要不是她比許覓大了七歲,她還真打算去攻略這位小爺呢。
……
許覓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
她滿身疲憊,扭了扭脖子,在玄關處換鞋。
管家鍾叔早就等着她了,見到她,畢恭畢敬:“五少,二少爺在書房等您。”
許覓瞭然一笑,已經猜到二哥找她什麼事了。
姜承的事,肯定已經傳開了。
她受傷的右手微微蜷縮着,藏進褲兜,不想被二哥發現。
來到書房,許善棋正在平板電腦上畫畫。
知道許覓畫畫厲害,他最近也在自學。
起初,從素描開始。
平板電腦上,他不厭其煩,畫了一遍又一遍,連他自己都記不得到底畫了多少張。
當最終許覓的素描畫像成型後,他才滿意地勾了勾嘴角。
他畫的是盛世華庭大門口的那一幕,她手裏舉着水果刀,凶神惡煞地要捅他。
當時她瞪他的眼神,真是兇極了。
可是在千鈞一髮之際,她還是把刀子扔掉了。
當時他調侃她腰真細,瞪他的樣子,真好看。
此刻素描上,畫的就是當時她的那股子狠勁。
這輩子,他永遠不會忘記她那時的樣子,閉上眼,就是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