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ICU病房。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小小的開門聲音,在靜謐的病房內引起了迴音。
淺眠狀態的程佑一下被驚醒,睜開眼,轉眸望向房門處。
昏暗的光線之中,依稀可以辨認出,進來的是一道小小的纖弱的身影。
沈初以爲程佑睡着了,儘量不發出動靜,輕手輕腳走到牀沿邊,脫了鞋,小心翼翼合衣在程佑身邊躺下了。
剛躺穩,邊上的人動了下。
沈初動作隨即僵住,還沒來得及扭頭看程佑是不是醒了,身旁便傳來他的聲音:“怎麼了?”
沈初回頭看了他一眼,正好對上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睡不着。”她頓了頓,小聲回道。
說話間,側身輕輕勾住了程佑完好的右臂,朝他蹭得近了些。
程佑看着她像只小貓似的窩在自己身旁,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道:“今天白天嚇到你了,對不起。”
“沒有關係的。”他話音還沒落下,沈初便迫不及待地回道。
只要他好好的,無論怎樣她都沒關係。
就算他是故意朝她發火,也沒事的。
昏暗的光線之中,兩人對視了會兒。
“你……”
“今天……”沈初剛開口,程佑幾乎是和她異口同聲地開了口。
“你先說。”程佑頓了兩秒,朝她輕聲道。
“我爸後來跟你說什麼了?”沈初鼓足了勇氣,徑直問他。
她想知道,她爸爸有沒有對程佑說什麼太重太傷他自尊的話,因爲擔心他難過,所以失眠,根本睡不着。
好不容易等到陪房的媽媽睡着了,她才悄悄摸摸過來找他。
程佑沉默了許久,沒作聲。
沈初覺得,一定是她爸說了很過分的話,她爸爸做領導習慣了,就算是對待家裏人,也時差會忍不住用那種教訓的口吻說話,所以不用想都能知道,他一定教訓過程佑了。
“他罵你了是嗎?”沈初抿了下嘴,小心翼翼問他。
“沒有。”程佑隨即笑了笑,回道:“他和我說了,你後來病發的事情,希望我也能設身處地理解他爲人父的心,和我說了一些你小時候的事情。”
“……啊?”沈初頓了下,忽然有些尷尬。
她小時候做過不少糗事,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尷尬,她爸該不會把這些事告訴他了吧?
兩人又對視了幾眼,程佑開口道:“他說,你小時候睡覺就沒有睡相,每天醒來被子都在牀底下,他總是半夜悄悄去給你蓋被子,就怕你凍着。後來你大了,睡覺會鎖房門,他就進不去了,也就不知道你長大之後睡相有沒有好一些。”
“他說,你喫東西很挑食,不喫香菇,不喫菠菜,不喫小蔥,不過你挑食是因爲,你喫多了這些東西會嘔吐,會過敏,他希望我能牢牢記住你過敏的這些東西。”
“他還說,你從小就害怕閉着眼睛洗頭,大了還是一樣,洗頭都是睜着眼睛的,哪怕洗髮水流進眼睛裏也不肯閉上眼。因爲你有一次在洗頭的時候,閉着眼睛吃了顆大西梅,卡住喉嚨窒息過,引發了心臟病,所以從此以後你再也不敢洗頭時閉眼。”
程佑在娓娓說着這些話時,沈初漸漸沒了聲音,抿着嘴角看着他。
程佑說到一半,頓住了。
半晌,繼續輕聲道:“不過,我想,他告訴我這些事,其實是爲了讓我明白,他是真的很愛你,他希望可以有一個比他更愛你的男人來照顧你,他捨不得你早早就離開這個世界,離開他們。”